谁说女子不如男从北朝民歌等文史资料看

广义的“南北朝”时间范围,指自西晋灭亡东晋建立()至隋统一全国()的余年。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继春秋战国之后的第二个大分裂、大动荡、大融合时期。这一时期中国大致以淮河为界分裂为南、北两方,“南朝”是汉人政权,“北朝”则以胡族政权为主。

纵观中国历史,北朝是妇女社会地位最高、女性独立精神最强的时期,这一点,在流传至今的北朝民歌等文史资料中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证明。本文拟从北朝时期的时代背景出发,以北朝民歌等文史资料为落脚点,通过其中对北朝女性爱情、形象、婚姻、财产分配等方面的描写,分析和展示北朝女性的社会地位。

南北朝时期地图演变

一、时代背景

北朝时期,北方地区除了汉族之外,尚有匈奴、鲜卑、羯、氐、羌等族,即所谓的“五胡”。以“五胡”为主的西、北各族,进入中原之前,在社会形态上多处于奴隶社会甚至原始社会阶段,经济形态上多属于游牧经济,进入中原之后虽然迅速过渡到以农耕经济为主的封建社会,但是这种转变很不彻底,在一些方面还留有母权社会的氏族遗风。另一方面,原有的中原汉族政权全被摧毁,传统的儒家礼教束缚大为减轻,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妇女解放的作用。

因此,整个北朝时期,尤其是北魏及北魏之前的十六国时期,妇女的社会地位是比较高的,较之于同时代的南朝妇女,北朝女性也更具独立精神。

北朝女性

《颜氏家训·治家篇》说:

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屈。此乃恒、代之遗风乎?

《颜氏家训》的作者颜之推(—),出身于南朝世家大族,早年在南朝为官,后来被俘虏到北朝,在西魏、北齐、北周、隋历任太守、御史、学士等官,一直活到隋统一全国之后。“邺下”,又称“邺城”“邺都”等,在今河北临漳县境内,是北朝时期北方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之一,也是多个少数民族政权的建都之地。

颜之推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邺地风俗是妇女当家,不仅主内,还要主外,给儿子找工作,为丈夫打官司,都是其分内之事。可见北朝妇女家庭、社会地位之高。颜之推并指出,这大概是北魏早期母系氏族社会的遗风传承。

冯太后,由婢女成为太后的北魏奇女子

二、自尊平等的爱情

北朝民歌中反映女性独立精神的篇章,在中国几千年男权社会的阴影里,恰似冲破乌云的一缕阳光,给人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新鲜感受。

如《幽州马客吟歌辞》说:

南山自言高,只与北山齐。女儿自言好,故入郎君怀。

以“南山”喻“女儿”,以“北山”喻“郎君”,两山并肩而立,并不存在谁依附谁的关系。这些北朝女子充满自信,在追求爱情的时候完全以一种平等的心态行事。而同时代南朝的女子在面对所爱的人时则是另一种心态:“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碧玉歌》)下意识的把自己置于弱势和从属的角色。

北朝女子在约会时唱的歌是:“明月光光星欲坠,欲来不来早语我。”(《地驱乐歌》)等了很久,情人还没有来,女子心里不爽,心想这天眼看着快亮了,你不来早说啊,言下之意能处就处,不行就滚蛋,我也不是非你不嫁。而南朝民歌中的女主人公是:“一坐复一起,黄昏人定后,许是不来已。”(《华山畿》)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也只有坐在那里干等,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北朝民歌另一首《地驱乐歌辞》则说:

摩捋郎须,看郎颜色。郎不念女,不可与力。

经过旁敲侧击、察言观色,发现男方已经变心,那就不再勉强,合则留不合则去。失恋也许是痛苦的,但是没有那么多恋恋不舍,因为生活还要继续。这一方面表现出女主人公干脆爽朗的性格,另一方面说明支撑她这种性格的,正是一种自强自立的精神。

以上所举数曲都是情歌,从热恋到感情出现裂痕再到下定决心分手,主要从恋爱观上见出北朝女性自立自强、平等独立的精神风貌。

三、勇敢智慧的女英雄形象

北朝各政权之间战争不断,社会动荡不已,因此武力便成为解决所有问题的最终手段。崇尚武力则必然崇拜英雄,《折杨柳歌辞》唱道:“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好马英雄骑,谁高谁低,也要在马上见个真章!

不仅北朝男子英雄豪侠辈出,北朝女子亦巾帼不让须眉,《魏书·李安世传》中有一首《李波小妹歌》:

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妇女尚如此,男子那可逢!

不仅马术精良,而且射术高超,真是女中豪杰!可见北朝尚武风气之浓,女子中间也不乏英雄之辈。

北朝女英雄

北朝民歌的杰作《木兰诗》,就是一曲歌唱女性英雄的史诗,全方位地展示了北朝妇女勤劳、智慧、坚强、果敢,勇于承担和功成不居的高贵品质与动人风采。木兰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家姑娘,他们一家人原本过着安宁和睦的耕织生活。战争爆发了,“可汗大点兵”,木兰的爹爹也在征兵的名册上。当兵打仗原是男人的事情,可是老爹年事已高,弟弟又尚未成年,命运将这个难题摆在了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面前,木兰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惊慌失措,经过冷静的思考之后,她毅然决定“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女扮男装、代父从军。

能够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不仅需要巨大的勇气,还需要足够的智慧,而且必须有强健的体魄和高超的武艺作为后盾。试想,如果木兰是一位养在深闺的弱不禁风、不谙世事的女子,就算她再有勇气和智慧,父母亲人也不可能硬起心肠让她去白白送死。

花木兰(剧照)

事情的发展也证明木兰的决定绝不是一时的冲动,她做了精心的准备,“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不但完成了为父亲代服兵役的任务,还建立了功勋,得胜归来,受到“天子”褒奖,做到了许多男子汉大丈夫也难以做到的事。木兰完全有理由为自己骄傲,但是她没有被胜利和奖赏冲昏头脑,她只向“可汗”提了一个要求:“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给我一匹骏马吧,我要快快回到亲人的怀抱。

如果说前面代父从军的决定已经体现出木兰的勇气和智慧的话,得胜归来后这个“功成不受赏,从容还故乡”的决定更加展示出木兰身上北朝女性的朴实本色和大勇气、大智慧。这一点,足以令古往今来那些追逐名利、一心想要封侯拜相的堂堂男儿们相形见绌、汗颜不已。

也正是从这些方方面面,我们不仅可以看出由“木兰”这一光辉形象所代表的北朝女性的不自卑、不依附、坚强自信的独立人格精神,而且被她身上特有的那种从容自若、善良贤淑的女性魅力所深深打动,产生一种由衷的敬慕之情。

木兰辞

当木兰回到久违的故乡,打开熟悉的闺房,一洗十年征尘,“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恢复了女儿红妆的时候,我们又看到她温婉柔情的一面,在一群男子汉伙伴惊异的目光中,木兰从一个勇武刚强的英雄,变成了机灵可爱的姑娘。这才是一个完美的、不可思议而又无可取代的木兰!

四、婚姻自主,财产权对等

北朝时期,因为胡族入主中原,北方地区原有的汉族礼教传统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强加在妇女身上的礼教束缚也大大减轻,上自皇家公主,下到平民女子,其结婚、离婚乃至再嫁的婚姻自主权利都远远高于中国历史上的其他朝代。

如东魏权臣高欢之妻娄昭君,出身于鲜卑贵族家庭,是著名的美女加才女,很多高门大户争相求婚,她都不愿意。当时高欢家道中落,在城墙之上服役当差,娄昭君看他“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有人杰表”,惊喜地说:“此真吾夫也!”料定其日后必成大器,于是派婢女暗通消息,还馈赠大量财物给高欢,让他作为聘礼来求亲,二人终成眷属。

娄昭君

又如《洛阳伽蓝记》记载,京兆人韦英早逝,其妻梁氏“不治丧而嫁”,招了一个名叫向子集的人作上门女婿,一起住在前夫遗留的宅子里。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小结

综上所述,由于胡族社会风俗的冲击和汉族礼教制度的崩溃,南北朝时期的北朝社会,女性得到了相当程度的解放,在恋爱、个人形象、婚姻以及财产分配等方面,都达到了中国历史上其他朝代所没有达到的地位和高度。

从一定程度上说,后来初唐时期的武则天之所以能够实现女主临朝称帝,也得益于此。

参考文献

1.《乐府诗集》

2.《颜氏家训》

3.《北齐书》

4.《洛阳伽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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