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明年8月生于上海。第二、三届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第四、五、六届上海诗词学会副会长。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上海诗词学会顾问。已出版诗词选集有《飞瀑集》《新风集》《古韵新风》《路石集》《晚风集》《当代诗词百首点评》等。当代诗词
概述——《当代诗词百首点评》代序杨逸明我小时候真正迷上中华诗词是因为读了《唐诗一百首》《宋诗一百首》《唐宋词一百首》《元明清诗一百首》,还有少儿出版社的《陆游》《辛弃疾》《李清照》等等。这几本小册子的感染力、震撼力和作用力,真的对我影响很大。读古人诗词佳作,特别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唐诗,例如“白日依山尽”、“红豆生南国”、“举头望明月”……好像并无难字僻字古奥字,使人觉得识字不多就可写诗,因为这些佳作大多词语浅显,似乎有了小学生的语文水平就能创作诗词。可是品味这些诗词作品的内涵,觉得思想深邃、感情丰富、识见高超,语言灵动。这些境界、思想、襟抱、情怀……即使是当代的大学生、大学教授,也未必都能修炼到这样的高度和深度。怎样的文化程度才能创作诗词?当代诗词作者,有官员、商人、白领、演员、工人、农民,老干部,大中学校的学生和教授……大家都在写诗。不是识五千字的人就一定比识四千字的人诗写得好,也不是识四千字的人就一定比识三千字的人诗写得好。背得出新华字典不能就算是诗人,背得出英汉大辞典的人不能就与莎士比亚划等号。识字当然越多越好,但诗人能通过形象思维或者叫诗性思维把汉字搞到鲜活,不能把字搞活就只能做死学问。诗人无非就是从字典里取出若干个字,找到一种新的排列方式,让人看了感到新鲜甚至惊奇,感动并且珍爱。如此而已。一样的碳元素,改变一下分子的排列方式,就成了“同素异型体”:一成石墨,普通;一成钻石,名贵。“不可随处小便”,同样几个字,换个形式排列,就成了“小处不可随便”,意境不是一个档次。一样是《春晓》二十个字,排列方式换成:“落花眠不知,晓觉春多少。风雨夜闻声,来啼处处鸟。”虽然合平仄,也押韵,比起原诗来还不失粘,钻石却成了石墨。从几千个汉字里找出二十个、二十八个、四十个、五十六个,排列组合一下,有的成了废话,有的却成了好诗。你说神奇不?所以叶燮在《原诗》中说:“世固有成诵古人之诗数万首,涉略经史集亦不下数十万言,逮落笔则有俚俗庸腐,窒板拘牽,隘小肤冗种种诸习。”这样的人我们也见过,学问很渊博,但是所写之诗甚是板滞,毫无灵性。当代创作诗词的人很多,中华诗词正走出低谷,从复苏走向复兴。好像什么人都能写诗词,诗词创作大军据说有一百万。人人可以写诗,但不可能人人都成为真正的诗人。这就像是人人可以打乒乓球,但是不可能人人都是运动员;人人可以唱卡拉OK,但不可能人人成为歌唱家。孔子主张“小子何莫学乎诗”,认为“不学诗无以言”。但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没有写诗,他们只是一群很有诗性的人。只有成为有诗性的人,才会有诗人的襟怀,才会有对好诗的识别力和鉴赏力,才会成为合格的诗的读者。当代有很多诗的作者,还没有成为合格的诗的读者,当然也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诗的作者。诗词讲究平仄,有人认为当代诗词讲平仄对于大多数读者毫无意义。格律对于一部分读者也许没有意义,因为这部分读者不懂平仄。但是对于诗词作者,不仅要懂,还必须熟练掌握。就像音乐家作曲,也许部分听众可以不十分懂音阶和节奏,但是作曲家不能不懂。岂止要懂,还要得心应手,运用自如。诗词格律不是镣铐,我们分明看见许多年轻人遵守格律写诗词,就像按照舞蹈的节拍和旋律跳出了轻快的舞步。旧体诗词也并不束缚思想,我们分明在大家的诗词里读出了大胆活跃的思索和丰富深邃的思想。好诗也没有被唐代的诗人写完,当代诗人依然用旧体诗词这种古老的文学样式写出了当代人的思想情绪和生活场景。人人拿了傻瓜相机拍照片,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摄影家,连摄影师也算不上。人人可以写诗词,但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诗人。拿着相机到处乱拍照,当然拍出来的也是照片,但不会都是摄影艺术作品。必须讲究用光,构图,抓拍时机,表现主题、创作风格等等,照片才不会流于平庸,写诗也是如此。专业照相机太复杂,不能普及摄影。于是有了“傻瓜相机”,满足了许多爱好摄影却不肯多动脑筋的人。简化了诗词格律,写诗的人多了,就象有了“傻瓜诗词”,写起来方便,精品却少了。所以相机最好是有点“傻瓜”,提供方便,又保留关键的几个专业性能,不至于过多降低拍摄水平。当然也有用专业相机拍出蹩脚照片来的。至于有人爱用专业相机,有人爱用傻瓜相机,各人自由,只要能拍出成功的摄影作品就好。写格律诗词似乎也是如此。我们看唐诗,像是在欣赏美人,很养眼。有些人学了平仄平水韵四声八病,竟像是学会了用B超,看人全是黑白影像,只管数据正常不正常。在专家教授眼里,更是像做核磁共振检查,诗的美感一点也没有了。我们看林黛玉是弱不经风的美女,在他们眼里,只看见检查报告,左右肺有感染和积水。严羽说:“学诗有三节:其初不识好恶,连篇累牍,肆笔而成;既识羞愧,始生畏缩,成之极难;及其透彻,则七纵八横,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矣。”目前诗词作者印成的诗集铺天盖地,似乎大多是处于第一阶段。第三阶段的“信手拈来”与第一阶段的“肆笔而成”似乎极为相像,但是如果不经过“羞愧”、“畏缩”、“透彻”,绝对上升不到“头头是道”。真想“七纵八横“,谈何容易!诗词的高境界是“意深词浅”,也叫“深入浅出”。这个“浅”,不是浅俗到俗而不雅,不是浅白到毫无意蕴,也不是浅淡到淡而无味。这浅乃是千锤百炼,化繁为简,出于自然,毫不留雕琢之痕,让人回味无穷。袁枚《随园诗话》云:“‘诗用意要精深,下语要平淡。’……求其精深,是一半工夫;求其平淡,又是一半工夫。非精深不能超超独先,非平淡不能人人领解。”当然“意深词深”也可,但是读者一般不喜欢“意浅词浅”,更不喜欢“意浅词深”。美人必然“淡妆浓抹总相宜”。穿着绫罗绸缎披金挂银当然美,但是穿戴朴素素颜淡妆也还是美人,或许更惹人怜爱。如果是个塑料模特,那浓妆还有什么意义?许多思想平庸感情贫乏却堆砌大量华丽词藻和生僻典故的诗词,就象釆用了过度包装的劣质商品,惹人生厌。即使这些包装“严守平水韵”又有什么意义?“意浅词深”的诗词,让读者折腾了老半天,以为包装盒里面是一支野山参,结果却是一支干瘪的胡萝卜。遣词造句应该“雅不避俗,俗不伤雅。”语言随时代而变。最能广泛和长久流传的语言,最有生命力的语言,是“口语化的书面语”,是“带书卷气的口语”,例如唐诗。太口语化,就太熟,而且口语未必“长寿”,例如元曲。太书面语,就太生,反而不易流传,例如汉赋。语言要有自己的个性和特色,写出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来。红楼梦宝黛初会,黛玉一见宝玉,便大吃一惊,觉得好生奇怪,倒象是哪里见过,何等眼熟。宝玉说出初见黛玉的印象是:“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恍若是远别重逢一般。”好诗也是如此,既有似曾相识之感,又朦朦胧胧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又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人人心中所有;陌生,是因为人人笔下所无。熟悉,才会有亲切感;陌生,才会有新鲜感。非如此不会动心。流传至今的一些唐诗名篇,大多读来通俗易懂,语言新鲜得就象是昨天才写的,不象当代有些人的旧体诗词,倒反而象是几百年前写的。白居易的诗语平易,传说“老妪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这个“老妪”,不会是文盲,她不写诗,但是一定有些文学鉴赏能力。当代诗词创作要不要体现当代?目前好像还存在不同的看法。严羽说“诗之是非不必争,试以己诗置之古人诗中,与识者观之而不能辨,则真古人矣。”这是一种标准。当代也有这样的评论,说是写旧体诗就是要放在唐诗宋词中可以乱真。我们觉得如果当代作品放在唐诗宋词中可以混为一体,那也只能放在三四流的唐诗宋词一起,如果放在一流的唐诗宋词中我们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当代诗词的立意和情感全是古人的,那就是假古董,是唐诗宋词的山寨版。袁枚认为作诗“以出新意,去陈言为第一着。”胡适认为“所谓务去烂调套语者,别无他法,惟在人人以其耳目所亲见亲闻所亲身阅历之事物,一一自己铸词以形容描写之;但求其不失真,但求能达其状物写意之目的,即是工夫。其用烂调套语者,皆懒惰不肯自己铸词状物也。”这又是一种标准。写诗的目的不是混在唐诗宋词中去乱真。当代优秀诗词放在唐诗宋词里应该依然能够闪耀着当代思想的光辉。写诗只求酷似唐诗宋词,就没有了诗词创作的当下发展。诗词创作中,继承是过程,创新是目的。不肯继承是偷懒,是无知;不肯创新是更大的偷懒和无知。懒人不肯继承,庸人不肯创新。写诗要体现当代性。要写出与李白杜甫一样的诗你就先要生活在唐代,即使你真能活到唐代哪里就那么容易写出经典的唐诗。唐诗登唐代巅峰,宋词登宋代巅峰,当代诗词登当代巅峰。都要反映当下。生活在当代,连当代的好诗也写不出,不可能反而写得出优秀的唐诗宋词来。当代诗词创作,不能复制古人。叶燮说:“诗,末技耳,必言前人所未言,发前人所未发,而后为我之诗。若徒以效颦效步为能事,曰:‘此法也。’不但诗亡,而法亦且亡矣。”明代诗“言必盛唐”,结果很少读者,人们读明诗,还不如直接读唐诗,这是明诗创作失败的重要原因。当代诗词创作有没有读者,这是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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