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平三年丙午(),王安石四十六岁。
此时的王安石居江宁,春游丹阳。作《将至丹阳寄表民》、《自金陵如丹阳道中有感》等诗。
我们一起来脑补一下可能的画面。治平三年()春,闲居江宁已三年的王安石乘着春意大发游兴,骑马而东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原定目的地是苏州,准备看望当时的苏州郡守裴煜,同行者有他的几个学生和好友。史实当是那一场“群英之游”。
“治平三年(公元一○六六年),今大丞相王公守金陵,以绪馀成学者,而某也实并群英之游”(见陶山集卷一六沈君墓表),所以这里所谓“群英之游”从学者非一人。
马行路穷处,人待云起时。
就在王安石将到丹阳的时候前方的路不通了。前进受阻王安石大人开始驻马休息吧!文人的休息当然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这个时候刚好诗兴大发的王安石写了一首诗,这首诗题为《将至丹阳寄表民》
晓马駸駸路阻修,春风漠漠上衣裘。
三年衔恤空余息,一日忘形愿少留。
末路悲欢随俯仰,此生身世信沉浮。
寄声德操家人道,炊黍吾今且暂休。
这是一首七言律诗,大意是王安石在这个春日的早上骑马赶路,就在快到到丹阳的时候由于修路而耽搁了一段时间。诗人这时候觉得春风吹在身上有点还是有些冷啊,加件衣服御寒吧!这是王安石的母亲故去满三年之后了,回忆这三年光景,晚安是身衔重恤没有一点空闲时光。终于除服了,晚安是暂得空闲所以忘形自由这少许时光,这也就足够诗人满足了。人生的旅途悲欢离合随时都会遇到,无奈的自我只好听信世事沉浮。现在请为诗人给家里传一句话,为守家规和德操诗人今天的炊食暂且停止了。
等到路修好了,王安石和学生好友等继续上路。到了丹阳,来了许多王安石的学生与朋友给他接风洗尘。(王荆公丹阳籍的学生我知道的就有三个,陈辅、蔡渊、蔡肇。)
丹阳是齐梁文化的发源地,如今丹阳的南朝帝王陵墓及其石刻被公认为全国文物之瑰宝,其艺术价值可以和同时代的北魏云岗石窟、龙门石窟相提并论。
这里是齐高帝的家乡,据说有一条秦始皇驰道名为“天子之路”。王安石到了丹阳免不了要去寻访历史古迹。诗人骑马而行,一路所见所闻让他心潮起伏、浮想联翩。特别是南朝诸陵背后的历史兴衰给诗人感慨犹多,好吧,再来写诗一首,题为《自金陵如丹阳道中有感》
数百年来王气消,难将前事问渔樵。
苑方秦地皆芜没,山借扬州更寂寥。
荒埭暗鸡催月晓,空场老雉挟春骄。
豪华只有诸陵在,往往黄金出市朝。
这也是一首七言律诗。这首诗辞句警炼、内容深邃,引用了多个典故。
第一联中讲的王气,我怀疑就是王安石找到了秦始皇的“天子之路”。据说秦始皇第五次东巡时,有人言东南有王气,出于云阳之间。于是秦始皇就派人到云阳凿山岗,并改云阳为曲阿。有趣的是,这里的王气并没有破掉,反而凿通了。三国时首先有孙吴帝王在此发迹,到南朝时又有萧姓两代帝王从这里出道,所以丹阳自古就有帝王之乡的美称。现在王气之说已过去数百年了(王安石所处的时代和六朝差距大约年),丹阳的打鱼人和樵夫都已不知道这些往事了。
第二联典故有三处。第一为李白《金陵》诗:“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罗。”第二为刘长卿的诗:“金陵已芜没,函谷复烟尘。”第三为东汉末时刘繇曾将扬州治所设在曲阿。
这一联的意思是当年的苑方秦地般的美景已经消失了,一度为扬州治所的都市繁华也已寂寥不见了。
第三联王安石引用了齐武帝时鸡鸣埭的典故。
《南史》记载:“齐武帝数幸琅琊城,宫人常从早出发,至湖北埭,鸡始鸣,故呼为鸡鸣埭。”
《建康图经》言:“鸡鸣埭在青溪西南潮沟上,过沟有埭,名鸡鸣。齐武帝早游钟山射雉,至此,鸡始鸣。”
诗中的“老雉”也有典故。雉者,俗称“野鸡”也。《南齐书·东昏侯纪》:“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翳中帷帐及步障,皆袷以绿红锦。”王安石这里借齐朝帝王荒于游猎美色,终至亡国的故事来拼击历代许多皇帝耽于犬马声色、不理朝政,导致国势衰落的现实。所以诗人看到当年帝王之乡的丹阳也呈现出“荒埭暗鸡催月晓”与“空场老雉挟春娇”的惨淡景象。
第四联是说丹阳荒凉景象没有别的好说的。如今丹阳值得炫耀的还是那些历史故人留下的帝王陵墓,早市往往有出土的金玉可以见到。
据《元和郡县图志》载:”丹阳有齐高帝的泰安陵,武帝的景安陵,明帝的兴安陵,梁武帝的修陵,文帝的建陵,简文帝的庄陵等多座。这些陵墓常有人盗发,常有金玉见于市朝。“这在陆游的《入蜀记》中也有记载。
看来王安石对丹阳的历史相当了解,南朝的兴亡与败落在诗人的笔下用典自如,文辞炼达。
游谒过建陵、修陵、庄陵后的一代政治家、一代大诗人王安石感慨这六朝金粉历代帝王都已成了历史。给我们这些后人留下了这两首遒劲有力、警辟精绝的诗。我认为这两首堪当是王安石《金陵怀古》之姊妹篇。
附录
金陵怀古四首
其一
霸祖孤身取二江,子孙多以百城降。
豪华尽出成功后,逸乐安知与祸双?
东府旧基留佛刹,后庭余唱落船窗。
黍离麦秀从来事,且置兴亡近酒缸。
其二
天兵南下此桥江,敌国当时指顾降。
山水雄豪空复在,君王神武自难双。
留连落日频回首,想像余墟独倚窗。
却怪夏阳才一苇,汉家何事费罂缸。
其三
地势东回万里江,云间天阙古来双。
兵缠四海英雄得,圣出中原次第降。
山水寂寥埋王气,风烟萧飒满僧窗。
废陵坏冢空冠剑,谁复沾缨酹一缸。
其四
忆昨天兵下蜀江,将军谈笑士争降。
黄旗已尽年三百,紫气空收剑一双。
破堞自生新草木,废宫谁识旧轩窗。
不须搔首寻遗事,且倒花前白玉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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