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水浒》第期（文/焦目）有人说，水浒是一部很现实的小说，尤其是在犯人、监狱和狱吏方面。像宋江、武松、林冲、卢俊义等人，都曾经入过牢营，只要给管营、差拨等人送钱，他们就可以免去皮肉之苦，如果不这么做，轻则被打杀威棒，重则要了性命。如果关系够硬，甚至可以不用进去，长官一句话，就能免罪。杨志杀了牛二，没受到任何惩罚，相反，还被梁中书提拔为提辖。另外，在刑具方面，水浒中也提到过许多。诸如杀威棒、枷锁、匣床等。除此之外，还提到过“木驴”。读了朝廷明降，写了犯由牌，画了伏状，便把这婆子推上木驴，四道长钉，三条绑索，东平府尹判了一个“剐”字，拥出长街。——《水浒传》这里的“木驴”，究竟是什么刑具？受影视剧的影响，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针对女性的刑具，但其实并非如此，至少在宋元之际不是。先从木驴说起说起木驴，容易让人想起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木牛流马到底什么样，现在的考证还很模糊，但也曾有专家、高手艺人进行复原，都是独轮车一类的样式。稍后一点的两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了一种叫木牛的战车。木牛战车下面有四个轮子，车上面是平顶，用生牛皮蒙上，并用水湿透或者用泥浆涂抹在上面。最关键的是，车下面是空的，可以容纳十人。攻城的时候，士兵在里面推动战车，这样上面的车顶可以防止敌人火烧以及箭矢、木檑、石头等。士兵到达城下，就可以掘城墙，或者挖地道，而不用担心头顶的攻击。木牛战车并非当时所发明，是从战国时期的轒辒车发展而来，因为木牛车形制与轒辒车差别不大，二者几乎一样。与木牛战车类似的就是木驴战车，二者都是平顶。不过，这种平顶的战车有弊端，石头落在上面不容易滑落，容易被砸坏。南朝梁时，侯景在攻城战中，曾用到木驴。明日，（侯）景又作木驴数百攻城，城上飞石掷之，所值皆破碎。——《梁书》因此，人们又进一步改善，造出了尖顶的战车，即“尖顶木驴”，也叫尖头木驴。还是侯景，他后来就用到了尖头木驴，不过还是被羊侃用火烧了。梁将侯景反，兵逼建业……贼为尖头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以油灌之，掷驴上，焚之俄尽。——《梁书》尖顶木驴的形制，唐代杜佑在《通典》中说得很清楚。以木为脊，长一丈，径一尺五寸，下安六脚，下阔而上尖，高七尺，内可容六人。以湿牛皮蒙之，人蔽其下，舁直抵城下。木石铁火所不能败，谓之小头木驴——《通典》小头木驴其实就是尖头木驴。由于车顶改成尖状，这样一来，石块等不容易留在上面，战车的安全性能便大大提高了。到了北宋时，这种车又一次改进，车身加长，可以容纳十人，但轮子依旧是六个。有趣的是，在宋代，尖头木驴还被称为鹅车洞子。鹅车和洞子其实也都是战车，洞子与云梯结合，像是长脖子的大鹅一样，所以叫鹅车。可惜的是，这种战车从北宋末开始，就被金人大量使用。直到明朝时，茅元仪在《武备志》中还提到过尖顶木驴。由此可知，木驴最早是一种战车，跟刑具沾不上边。从战车到刑具那么，木驴如何从战车变成了刑具呢？这个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唐。则卧床上，翰执之数其违命之罪。对曰：犬吠非其主，尔何怪也。即舁置木驴上，将磔之，俄死，腰斩其尸以徇，并杀宋德明。——《南唐书》南唐后主李煜投降后，写信让江州指挥使胡则投降。不过，胡则非常硬气，他与宋德明誓死不降，死守江州一年有余。直到宋军大将曹翰攻破江州，才捉住卧病在床的胡则。曹翰数落胡则之罪后，把他放在木驴上，准备对他凌迟（磔）。不过他还没得来及，胡则就死了。但这里并没有说木驴是刑具，从原话来看，这里的木驴指的应该还是战车。因为曹翰只是想剐了胡则，所以顺手把他固定在了军中的木驴战车上，仅此而已。到宋代时，木驴的作用更加明显。众已撮野跨木驴钉其手足矣，推出樵门凌迟而杀之。仲攻城陷，执俊归襄阳，钉于木驴上呵喝相公游街，遂凌迟杀之。上面两则材料都是引自《三朝北盟会编》，从这可以发现，木驴的作用，仅仅是用来钉住人的手足，起到固定作用。真正的惩罚，还是凌迟。另外，把犯人钉在木驴上，还方便推着游街，或者送到行刑地点。倒是《续资治通鉴长编》中说过，宋哲宗时，赵仁恕倚仗父亲的权势，在狱中“造狱具木蒸饼、木驴、木挟、木架子、石匣”，审讯犯人，残害忠良。这里把木驴说为刑具，但没说木驴的作用，应与之前的作用一样。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木驴只是惩罚犯人的辅助工具。水浒中，对木驴的描述也是这样。王婆是被推上木驴，然后四道长钉钉住了手和脚，三道绳子捆在了身上，然后才被推到闹市，凌迟处死。元朝时，关汉卿在《窦娥冤》里也说过，“钉上木驴，剐一百二十刀处死”。明朝冯梦龙在《古今小说》中，也是说“押赴木驴上，凌迟分尸”；吴承恩在《西游记》中提到，唐僧后来为父报仇，丞相让人把李彪“钉在木驴上，剐了千刀”。很明显，木驴并不是用来骑的，其作用就两个，钉人、推人，如此而已，并不限于女性，且都是针对要凌迟的人。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木驴肯定不会像战车那样大，一人大小就足矣。究竟有没有骑木驴？一些资料中说，木驴是针对女性的刑具，状若木马，驴背上还有木楔子甚至刀片，看起来不太可能。至少在元朝之前，木驴不是这样。不过，日本在幕府时代，倒是有类似骑木驴的刑具。日本作家森川哲郎，在《拷问》中提到过，幕府时代，日本有一种刑具，其状若马，马背从两侧开始向上形成尖峰。用刑时，女子下身衣服要脱掉，并让她骑在马背上。可以发现，这种骑木马，颇像影视中的骑木驴。另外，在今天唯一保存完整的清代监狱，即平遥古城监狱中，背上钉满长钉的木驴，模样甚是恐怖。其实中国古代的刑罚，向来很保护女性。唐朝规定，男女不同狱；宋代女囚上刑具之前，都要检查身体，有残疾、疾病或者怀孕等情况，不会戴刑具。直到清朝，康熙还规定，不能对女犯人用夹棍，更不能对孕妇夹手指。所以说，背上有木楔或者钉子的木驴，在历史上不太可能。至少，明朝之前不可能。综上：木驴最初是一种战车，而后成为一种辅助刑具，主要用来钉住犯人四肢，以及推动犯人，而且不分男女。水浒中的木驴，就是这样。不过央视水浒并没有复原，王婆只是被绑在车柱子上，车也是牛拉而不是人推。新水浒中，王婆则是在囚车内，更与木驴无关。参考资料：韦琦辉《浅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攻城战》郭绍林《唐代的攻守战术》李军《明代司法活动中的刑具研究》《三朝北盟会编》《续资治通鉴长编》《水浒传》《西游记》《窦娥冤》《通典》《梁书》《南唐书》《古今小说》《拷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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