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北疆军镇的六镇镇民在政治地位低下,经济遭受严重剥削和自然灾害频发的多重打击下,为求生存,掀起了反抗六镇军将压迫的暴动,短时间内即形成燎原之势,致使北魏衰亡。而这次六镇起义,给予了包括高欢在内的众多六镇人物改变命运的机会、
高欢虽出身普通,但他高欢凭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卓越的军事才能,从北魏末年的群雄逐鹿中异军突起,吸引了一批文人武将在自己周围,形成了自己的军事势力。加上历经战乱洗礼而培育出来的军事才能,使得他能够成为一方军阀并与其他军阀势力共同参与到北魏末年的群雄逐鹿之中。
除此之外,高欢军事势力的发展是动态化的。在军事势力不断扩大的过程中,他能根据不同时期的政治环境和政治需要调整政策、控制政治军事形势。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其势力的扩大和发展。
一、高欢势力的构成高欢军事势力的构成主要源于四类人。核心成员自然是高欢的宗族势力,包括高欢的同宗子弟和他的姻亲。中国古代社会是一个宗法制社会,血缘关系是人们最重要的一种社会关系,家族力量成为人们安身立命的重要保障。在高欢军事势力中,弟弟高琛、堂弟高岳、族弟高归彦都手握兵权,深受高欢信任。
核心成员中还包括高欢的姻亲,如窦泰、段荣、尉景、娄昭、厍狄干、斛律金、韩轨、潘乐等人。这些宗族成员组成了高欢从起家之初到全面控制东魏政治军事形势的权力中坚。他们因血缘关系、婚姻关系与高欢关系最为密切,受高欢影响最大,政治社会化程度最为迅速。
高欢军事势力的骨干分子是他的好友和众多出身六镇的鲜卑兵士。像好友蔡儁,在“高祖微时,深相亲附”,后随高欢自立于河北;刘贵也是高欢的“布衣之旧”,高欢起家之时,由刘贵引荐,才进入尔朱氏军事集团,高欢对他“特见亲重”。
众多出身六镇的鲜卑兵士,就是尔朱氏集团中所谓的“三州六镇之人”。《北齐书·慕容绍宗传》载:“纥豆陵步藩逼晋阳,尔朱兆击之,累为步藩所破,欲以晋州征高祖,共图步藩。……遂割鲜卑隶高祖,高祖共讨步藩”。这里的鲜卑就是《魏书·尔朱兆传》中的“三州六镇之人”。
这批鲜卑兵士在尔朱氏集团中饱受虐待,高欢先假称尔朱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激起他们的不满。再以“与尔俱失乡客,义同一家”拉近关系,与这些六镇兵士约定“不得欺汉儿,不得犯军令,生死任吾则可”,方使这些“三州六镇之人”为他所用,成为其赖以起家的军事资本。
不过,这些人物投奔高欢的动机是截然不同的。蔡儁、刘贵等人投奔高欢时,高欢已经从北魏末年的军阀混战中突围而出,拥有了一定的势力。蔡、刘等人前来投奔,是希望追随高欢实现利益共享的。而众多鲜卑兵士选择投靠高欢,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所述,生理需要是人类维持自身生存最基本的要求,这批鲜卑兵士在尔朱氏集团中饱受虐待,不能满足自身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高欢又向他们表达了善意,这些“三州六镇之人”自然也就选择了加入高欢势力。
高欢军事势力的第三类人是河北豪族势力。河北豪族势力强大,在高欢起家过程中为其提供了地盘、粮饷和武力支持。作为河北豪族代表的渤海高氏,其私人武装力量能征惯战,“前后格斗,不减鲜卑”。
在韩陵之战中,渤海高昂率部参战,是高欢打败尔朱氏军事集团的重要助力。不过,随着高欢基本消灭了尔朱氏集团、肇建晋阳大丞相府,他势必会对河北豪族势力做出整顿。
除此之外,高欢势力中还有一些是前来归降的其他人物,这也是出身最复杂的一个群体。这些人物中,除了桥宁、张子期被高欢以“助乱,且数反覆之”所杀,其余出身各异的人物都被高欢接纳,派往地方任职。这些出身不同的人物,能够正确分析形势,看清自己所处位置,投奔高欢后,能够迅速开始新的政治社会化历程。这些人物的加入,极大地提高了高欢势力的政治素质。
二、东魏的建立与高欢全面控制政治军事形势1.整顿河北豪族
高欢大军进入洛阳后,随即派遣成员进入洛阳孝武帝朝廷任职,以便加强对孝武帝的控制。这自然会引起孝武帝朝廷的不满,《资治通鉴》中记载的元宝炬殴打高隆之的事件,就是就是这种不满的表现之一。更重要的还是孝武帝不安于傀儡身份,对高欢表现出了强烈的不信任。
《北齐书》中就曾有过这样的记载:“以朕眇身,遇王武略,不劳尺刃,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又有曾与尔朱世隆等“约为兄弟”的武将斛斯椿的鼓动,“劝出帝置阁内都督部曲,又增武直人数,自直阁已下员别数百。”孝武帝开始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势力。
渤海封隆之就孝武帝等人的异动就曾警告过高欢,不过高欢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放任孝武帝、斛斯椿等人不断发展。高欢势力的核心成员和骨干分子,像孙腾、娄昭、高隆之等人就纷纷辞归晋阳。
孝武帝清除异己的这些活动,不仅针对了高欢势力的核心成员和骨干分子,就连支持孝武帝即位的河北豪族都遭到了严厉打击。渤海高乾丧命,矩鹿魏兰根、博陵崔被罢官。从表面上看,这是高欢低估了孝武帝影响力,姑息放纵的结果,实则是高欢借孝武帝之手,整顿河北豪族势力的手段,首当其冲的就是“与高王共定天下”的渤海高氏。
渤海高氏作为高欢起家的重要合作伙伴。当高欢拥立孝武帝,掌控了战争主动权后,在“除之则失人望,留之则腹心之疾”的境况下,借孝武帝之手杀渤海高氏首领高乾,就成为了高欢削弱渤海高氏的唯一可行办法。
孝武帝在与高欢决裂前,就曾言道:“顷高乾之死,岂独朕意,王忽封昂言兄枉死,人之耳目何易可轻!”高欢及其继承人高澄对渤海高氏的削弱是持续不断的。高乾死后,高昂在河阴之战中战死,高慎叛逃,仅有高季式尚存。
渤海高氏仅剩的高季式在高慎叛逃事件中,“得书惊惧,即狼狈奔告高祖”,一改过去“与高王共定天下”的高姿态,方才使高欢对他“待之如旧”。在渤海高氏之后,高欢并未对其余的河北豪族进行大规模打压,转而与渤海封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其他河北豪族势力缔结了婚姻关系。
高欢要整合河北豪族势力,首选削弱渤海高氏,是与高氏兄弟自认“我与国义同安危”的态度密不可分的。据《北齐书》载,高昂战死后,其所属部曲东方老、李希珍、裴英起等人都“仕宦显达”。
通过这样打击领袖、笼络部曲的方式,渤海高氏的武装力量就逐渐集中到了高欢手中,进一步壮大了高欢的军事势力。这样既拉拢又打击的手段,使得河北豪族势力的力量被逐渐分散,高欢的军事实力进一步加强,从而为他全面控制东魏的政治军事形势打下基础。
2.整合核心成员和骨干分子
高欢集团的核心成员和骨干分子,包括了高欢的宗族成员、同乡好友和众多出身六镇的鲜卑兵士。当高欢进入洛阳、拥立孝武帝,又以大丞相的身份在晋阳创建大丞相府以来,面对这些与他出身类似,甚至社会地位高于他的人物,也有着“除之则失人望,留之则腹心之疾”顾虑,所以他整顿这些核心人物和骨干分子的过程就分两步进行。
第一步,高欢大力优待这些亲族和同乡。据载:“时勋将亲族宾客在都下,放纵多行不轨,孙腾、司马子如之门尤剧”。孙腾、司马子如都是高欢早年的好友。韩轨“在州聚敛,为御史纠劾,削除官爵。未几,复其安德郡公,历位中书令、司徒”。尉景“每有军事,与厍狄干常被委重,而不能忘怀射利”。韩轨、尉景是高欢的姻亲。
高欢对于这些追随其起家的人物从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予以大力优待,“不可同之循常例也”。这种优待政策是和当时的晋阳大丞相府及其后东魏政权面临的战争环境密不可分的,这样的优待也必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当高欢势力取得了军事斗争的胜利,掌控战争主动权后,这一政策就会有所改变。
第二步,高欢的继承人高澄,大力开展肃贪运动。高欢在自身向君主演变的过程中,也积极培养了继承人高澄的政治能力。培养继承人政治能力的重要举措,就是支持世子高澄开展的肃贪运动。“秋八月癸酉,尚书令司马子如坐事免”。
等到司马子如被罢免后,高欢方才以“皆吾布衣之旧,尊贵亲昵,……吾不能救”为由,私下表示了慰问。这种软硬兼施的手段成功打压了“颍川元从”的气焰,从而为继承人顺利接班树立了威信。
3.笼络洛阳高品士族和尔朱氏残余力量
这里所说的尔朱氏残余力量是高欢“尽诛尔朱氏”后,尔朱氏集团的残余力量。高欢大军进入洛阳,拥立孝武帝后,又自任丞相,创立晋阳大丞相府,实现了遥控孝武帝朝廷的目的。这时的尔朱氏集团残余力量已经不能对高欢构成军事威胁,故而在尔朱兆自杀身亡后,高欢妥善安置了尔朱荣妻子及余众。
尔朱荣尚在人世的四子尔朱文畅、五子尔朱文略均得到了妥善安置,“文畅由是拜肆州刺史”,文略也袭爵为梁郡王。高欢还娶尔朱荣之女,“敬重逾于娄妃,见必束带,自称下官”,甚至曾打算废世子,立其所生之子高浟为继承人。
尔朱荣的妻子及余众已经不能对高欢构成任何军事、政治威胁了,妥善安置这些尔朱氏集团的残余力量,将有助于高欢收拢人心,这也使高欢军事势力进一步扩充。对于在洛阳的高品士族,由于他们并没有掌握武装力量,在乱世中是无法割据一方,而势必要依附于某一势力而存在。作为一名出身六镇的普通兵士,高欢希望能拉拢这些高品士族,抬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所以,他充分继承了孝文帝“勿充猥官”的政策,保证了在洛阳的高品士族的既得利益,终东魏一朝,这一政策始终不变,甚至“北齐因仍,举秀才、州主薄、郡功曹,非‘四姓’不在选”。这些高品士族与高欢势力之间并没有利害冲突,高欢对他们的仕途予以大力扶持,像高氏子弟的教育问题,就交给了这些高品士族。
三、总结与曾经盛极一时的尔朱氏军事集团相比,高欢不仅重用亲族、同乡和豪族成员,对归降的其他各派人物,也都各有任命。这使得高欢军事势力的人数迅速扩张,军事战斗水平逐渐加强的同时,还获得了一批治国安邦的人才助其维持统治秩序。
总之,高欢通过整顿河北豪族势力、整合核心成员和骨干分子、笼络尔朱氏集团残余力量和洛阳高品士族,逐渐收拢权力,为全面控制政治军事形势做好铺垫。永熙三年(公元年),高欢与自己一手扶持的北魏孝武帝彻底决裂,导致孝武帝仓皇西逃,投奔关中的宇文泰。为了消除“逐君”的影响,高欢以大丞相的身份上书:“若反正无日,则七朝不可无主,万国须有所归。臣宁负陛下,不负社稷”。
此后又再三上书,但“魏帝皆不答”,高欢随即拥立了北魏宗亲元善见为皇帝,是为东魏孝静帝。又迁都邺城,加强了对朝廷的控制,“自是军国政务,皆归相府”,高欢全面控制了东魏的政治军事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