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上司看中了下属的老婆,欲行非礼,因女方极力反抗,使其未能得逞,回家后向丈夫哭诉。这样一起调戏妇女、强奸未遂事件,如果是在法制健全的今天,受害者只要选择报警,施暴者就会受到应有的惩处。
但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古代,应该怎么处理?处理不当会引发什么后果?
西魏权臣高欢今天的故事就是发生在年前南北朝时代的一起“非礼”事件。面对上司的侮辱,受害者夫妇先是忍气吞声,继而背叛报复,最终引发了一场两国大战和一场宫廷政变,不但将士死伤约10万,甚至君死臣亡,给后来的北齐政权灭亡埋下了隐患,堪称史上代价最为惨烈的一起“非礼”事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花花公子,“非礼”人妻埋祸端
先简要介绍一下这起“非礼”事件中的主要人物——
施暴者,是南北朝时期东魏政权的权臣高欢之子高澄,时任东魏大将军、中书监、吏部尚书。
受害者李氏,史书称其为李昌仪(一说昌仪是后宫官职,本文以名字代之),出生于南北朝时期的世家大族——赵郡李氏,其祖父李秀林官至司徒司马、太中大夫,其父李徽伯是北魏大将军、陕州刺史。
李昌仪多才多艺,史载其“慎(高仲密名慎,字仲密)后妻赵郡李徽伯女也,艳且慧,兼善书记,工骑乘。”(《北史》)——不但娇艳美丽,而且能写会画,还能骑艺高超。可谓英姿飒爽,文武双全。
李昌仪才貌双全李昌仪的丈夫高仲密,时任御史中尉,也是南北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出身渤海高氏世家。其父高翼,是北魏渤海太守、镇东将军。其兄高乾、弟高昂、高季式都先后在北魏、西魏任要职。
北魏末年,高欢起兵后,高氏兄弟先后投奔高欢,为高欢对抗尔朱荣家族、把持北魏和西魏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高仲密先是娶了自己的同事、吏部郎崔暹的妹妹崔氏为妻,后来痴迷于李昌仪的美貌多才,就将崔氏休掉,娶了李昌仪。
高澄是西魏丞相高欢长子,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早在14岁时,高澄就和他老爹的小妾郑大车偷情,后被一名婢女告发。高欢一怒之下打了这个花心儿子一百军棍,还想废掉高澄的世子之位。
高澄吓得向高欢的心腹谋臣司马子如求救,司马子如劝高欢说:“我的儿子(司马消难)也和我的小妾私通,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应该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即使真的这样,也应该遮掩起来才对啊。”
高澄是个花花公子劝说完高欢,司马子如又找来高澄,让他否认私通之事,并威胁证人翻供,逼迫举报者自杀。经过一番“灭火”操作,高欢不但相信是冤枉了儿子,父子二人还赏赐给司马子如黄金斤、良马50匹。
一桩乱伦丑闻,不但让高澄吃足了苦头,还差点废掉了自己的世子之位。按说高澄应该有所收敛才是。但本性难改的高澄不久就又犯了风流病——看上了御史中尉高仲密的漂亮老婆李昌仪。
前面说过,高仲密是休掉了崔暹的妹妹之后续娶了李昌仪,这就得罪了崔暹;而崔暹又是高澄的心腹,为了帮崔暹出气,高澄先是百般刁难高仲密,之后又亲自出面,为崔氏找了个门第比高仲密家还要高的大户人家改嫁,并亲自出席崔氏的婚礼,以此表明自己对崔氏兄妹的亲近,和对高仲密休妻的不满。
这还不算,为了进一步羞辱高仲密,也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高澄直接对“艳且慧”的李昌仪下手了。
李昌仪形象照一次,趁高仲密不在家,高澄直接来到高家,对李氏动手动脚,强拉硬扯,想来个霸王硬上弓。但李氏誓死不从,拼命反抗,连衣服都撕得烂碎,都没有得逞。
这边厢,高澄憋了一肚子欲火,悻悻而归。
那边厢,受到羞辱的李氏惊魂未定,哭哭啼啼。高仲密回来后,衣衫不整的李氏边哭边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丈夫。
本来以为任御史中尉的丈夫能为自己出口气,但高仲密虽然又羞又怒,却又无可奈何——高欢是当朝第一权臣,连孝静帝元善见都得听他的。高澄位高权重,又是高欢的长子兼世子,高欢未来的接班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可如果就这样忍气吞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有一天,貌美的妻子早晚会落入高澄的魔爪。
“仲密后妻李氏艳而慧,澄见而悦之,李氏不从,衣服皆裂,以告仲密,仲密益怨。”(《资治通鉴》)
夫妻二人又气又怕,抱头痛哭一番之后,从心底恨死了高澄乃至高欢家族,一个念头开始在心中萌生。
高仲密形象图二、夫妻避祸,背叛出逃引战火
从此以后,高仲密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疏于政务,放纵部下,玩忽职守。高欢见状,曾狠狠地责备过他,但高仲密依旧我行我素。不久,高欢免去其御史中尉之职,高仲密借机要求外调。高欢顺水推舟,将其外放为北豫州刺史。
高仲密的反常举动也引起了高欢的怀疑,为防不测,高欢还特意派奚兴寿前去主管北豫州军事,只让高仲密负责政务。
刚到任不久,高仲密就设宴将奚兴寿除掉,之后,公开背叛东魏,献出战略要地虎牢关投降西魏。
西魏宇文泰亲率大军前去接应高仲密,西军很快到达洛阳,包围了河桥南城。
高欢得知高仲密叛逃的消息,马上率10万大军渡河追击,并在邙山摆下战阵。
东、西魏邙山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邙山之战形象图是役,双方战局一波三折。先是,高欢设伏,派大将彭乐率数千骑兵为先锋,率先杀入西军,所向披靡,俘获西魏临洮王元柬等五个王爷及督将参谋等总共四十八人。高欢乘胜进击,俘获西军三万余人,斩首三万余级。
宇文泰仓惶败退,被彭乐追上,眼看就要被斩下马来,只好大声喊话说:“这不是彭大将军吗?你真是个傻瓜!今天如果杀了我,明天你还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不到我的营地去取金子呢?”
彭乐是个粗人,听他说的有理,就放过宇文泰,折回西军营地,取了一袋金子而归。
“欢使彭乐追泰,泰窘,谓乐曰:‘汝非彭乐邪?痴男子!今日无我,明日岂有汝邪!何不急还营,收汝金宝!’乐从其言,获泰金带一囊以归。(《资治通鉴》)
两魏战争第二天,两军整顿兵马再战,东魏军一士兵因违反军纪被处罚,一进投降西军,并泄露了高欢的军营。宇文泰率三路大军合围出击,高欢猝不及防,步兵全被俘获,高欢的马也被射死。
部下赫连阳顺将马让给高欢,并安排仅剩下的七名士兵保护高欢,上马逃跑,后被西军大将贺拨胜追上,贺拨胜没带弓箭,只能用槊刺杀高欢,高欢左右躲闪,贺拨胜的槊尖好几次差点刺中高欢,幸亏大将段韶及时赶到,射翻贺拨胜的座骑,高欢才趁机脱身逃掉。
高欢脱身后,很快率领主力反攻杀回。宇文泰的军队又被冲散,赵贵等其他几路军马纷纷败退,宇文泰独力难支,也率军溃逃,高欢军乘胜追击,西魏大将于谨、独孤信等收拾散兵从侧面袭扰追兵,宇文泰才得已脱身。
宇文泰邙山大战,北朝“双雄”高欢、宇文泰差点丧命,虽然东魏军最终获胜,但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西魏军损兵折将6万多人,东魏军也尸横遍野,若以西军伤亡的一半计,双方死伤大约10万人左右。
一场“非礼”人妻致使受害夫妇出逃,进而引发两国大战,造成血流成河。付出如此惨重代价,事情该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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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忍辱负重,宫廷政变君臣亡
东魏高仲密、李昌仪夫妻叛逃西魏,宇文泰率军接应损兵折将6万多,而高仲密的妻、子却在败逃途中被东魏大将侯景擒获。考虑到高仲密兄弟对高欢家族的贡献,只将高仲密一家发配为奴,不牵连高氏、李氏其他家族。
李昌仪被关在狱中,色心不死的高澄穿着华丽的衣服去看她,挑逗地问她:“现在怎么样?从还是不从?”李昌仪为了活命,只好违心地做了高澄的小妾。
丞相欢以高干(高仲密兄)有义勋,高昂(仲密弟)死王事,季式(仲密弟)先自告,皆为之请,免其从坐。仲密妻李氏当死,高澄盛服见之,曰:“今日何如?”李氏默然,遂纳之。(《资治通鉴》)
李昌仪成了高澄的小妾高欢死后,高澄继任为东魏大丞相。公元年,高澄和一班亲信正在密谋篡魏自立,被厨师兰京杀死。其弟高洋接替高澄职位。次年,高洋篡魏自立,建立北齐。
高澄死后,李昌仪就在宫中做了女官,侍奉高澄母亲娄太后。高洋登位后,因高洋皇后李祖娥与李昌仪同姓(一说是远亲),李皇后对其非常信任,两人接触非常密切。
高洋在位十年,于年病亡,其长子、年仅14岁的高殷即位,是为北齐废帝。高殷性格软弱仁慈,年龄又小,他的两个叔叔高演、高湛位高权重,渐生觊觎皇位之心。
为了巩固皇权,辅政大臣杨愔、燕子献等人商议,计划将高殷的两个叔叔高演、高湛外调为刺史,以减少其对皇权的威胁,高殷于心不忍,杨愔等就将计划书面呈报李太后,李太后非常宠信李昌仪,就将信件给李昌仪看了。
高演杀侄夺位长期生活在宫中的李昌仪,早就看出了高演、高湛的野心。她知道,高演、高湛一定不会甘心出宫外调,如果将此消息泄露给两位皇叔,宫中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于是她就偷偷将此事告诉了娄太后和两位皇叔,一场宫廷政变即将上演。“有宫人李昌仪者,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之妻,坐仲密事入宫。太后以昌仪宗情,甚相昵爱。太后以启示之,昌仪密启太皇太后。”(《北齐书》)
高演、高湛听闻后果然大怒,在娄太后的默许下,不动声色,将计就计,以设宴为名,将杨愔、燕子献、郑颐等重臣捕杀。
不久,高演又借太皇太后娄昭君之名,将高殷废黜为济南王,自己登基即位。次年,又派人将高殷杀害。
因为李昌仪的告密,高演发动政变,北齐废帝高殷和杨愔、燕子献等名臣死于非命。
北齐废帝高殷这场宫廷政变虽然很快以高演即位后的励精图治而平息,但却给北齐政权的短命埋下了隐患——
高演只当了一年皇帝就意外身亡。虽然在位时间很短,但他杀害侄子皇帝篡位的恶劣行径,开了北齐皇室互相残杀的先例。
高演死前,想到自己残杀侄子的事,担心其子高百年即位后,也遭受同样的命运,吓得不敢让太子即位,而是直接将帝位传给了弟弟高湛。“遣使诏追长广王(高湛)入纂大统。又手书云:‘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北齐书》)——写了手书给高湛,请求他妥善安置自己的妻子,别学自己当初那样杀掉侄子。
但高演死后不久,高湛就以谋反罪名将侄子高百年诛杀。为了清除威胁,高湛还先后将高洋之子高绍德、高澄之子高孝瑜、高孝琬全部诛杀,搞得皇亲贵族人人自危,加速了朝政的混乱和北齐的灭亡。公元年,北周攻灭北齐,此时,据李昌仪泄密引发的宫廷政变仅有17年。
李昌仪的人生充满曲折我们无从猜测李昌仪的真实动机,史书上也没有她后来的记载。不过,从李昌仪的身世经历分析,她的作为很可能是出于对高澄家族的报复。
毕竟,出身名门望族的她,如愿嫁给门当户对的朝廷高官高仲密,却因高澄的“非礼”,使得她不得不跟随丈夫出逃,原本幸福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最终,还得忍受耻辱,嫁给曾经侮辱过自己的仇人做小妾。
从名门小姐、高官之妻,到阶下之囚、仇人小妾,再到宫中女侍,这种大起大落的人生曲折,这种从精神到肉体给她造成的身心伤害,有谁能够理解呢?
(参考史料:《北史》《北齐书》《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