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首罪魁非两人三国演义对曹操的塑造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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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宗岗说《三国演义》有“三绝”,诸葛亮是“古今来贤相中第一奇人”,关羽是“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曹操是“古今来奸雄中的第一奇人”。但是,三绝之中,写得最有深度的是曹操,写得最复杂的也是曹操,可以说,曹操是整部小说中最难理解的人物。

曹操一出场,就给人一种十分复杂的形象。他少年时便飞鹰走狗、恣意放荡,小小年纪便会以欺骗的手段破坏父亲曹嵩对叔父的信任:

操有叔父,见操游荡无度,尝怒之,言于曹嵩。嵩责操。操忽心生一计,见叔父来,诈倒于地,作中风之状。叔父惊告嵩,嵩急视之。操故无恙。嵩曰:“叔言汝中风,今已愈乎?”操曰:“儿自来无此病;因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信其言。后叔父但言操过,嵩并不听。

少年曹操

一个少儿便有如此的心机手段,确实让人感到可怕。顺带一提,在嘉靖本中曹操的出场更为炫酷,作者称其为“好英雄”,齐桓公、晋文公都是不如曹操,很给面子。

为首闪出一个好英雄,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胆量过人,机谋出众,笑齐桓、晋文无匡扶之才,论赵高、王莽少纵横之策。用兵仿佛孙、吴,胸内熟谙韬略。官拜骑都尉,沛国谯郡人也,姓曹,名操,字孟德,乃汉相曹参二十四代孙。

曹操的这一生,常与名士发生冲突,边让、孔融、崔琰等大名士都是被他杀掉。曹操的用人,只要治国用兵之术,最恨虚誉不实之人。可是,曹操年轻的时候,也未能免俗,他曾经多次去见那些名士,希望得到他们的品评。其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便是他和名士许劭的会面:

汝南许劭,有知人之名。操往见之,问曰:“我何如人?”劭不答。又问,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操闻言大喜。

曹操

许劭先是不答,沉默的背后当是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情。他身为名士,鄙薄出身宦官家庭、放荡不羁的曹操。但是,眼前这位咄咄逼人的人物却也是得罪不起。那句“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实在是高明又得体,依然反映了上述那种矛盾的心理状态。耐人寻味的是,曹操居然闻言大喜。道德上的微词,他毫不介意,泰然处之;而许劭对他的政治抱负与才能的肯定,却使他十分高兴和得意。这一戏剧性的会面给曹操的形象描上了生动的油彩,而“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更成为全书描写曹操的一个纲领。三国演义的描写人物,一出场即定性,曹操一出来就奸诈,正像刘备一出来就忠厚一样,这是演义在人物描写上的缺点,作者不去考虑人物思想性格形成的原因,人物和人物之间,除了政治上的利害关系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关系。然而,曹操又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他初入仕途,就厉行法治、革除弊政,表现出一位未来的大政治家的魄力和才能:

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初到任,即设五色棒十余条于县之四门,有犯禁者,不避豪贵,皆责之。中常侍蹇硕之叔,提刀夜行,操巡夜拿住,就棒责之。由是,内外莫敢犯者,威名颇震。

关于曹操,小说没有为我们介绍,他何以是那样一种矛盾复杂的性格。我们只能推测,曹操出身宦官家庭,他的奸诈与冷酷,追求绝对的权力的性格或许与此有关。其次就是那么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也助长了曹操性格中恶的一面。在小说第二回,便描写了出身宦官家庭的曹操,参与了外戚何进、士族袁绍等人密谋诛杀十常侍的会议。很显然,曹操看到宦官集团是一个人人痛恨、没有前途的集团,尽管他们现在仍旧权势熏天,但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曹操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和一个行将没落的集团绑在一起。但是他又反对尽诛宦官,被何进怀疑有私心。事情就是这样的复杂,之后曹操又去行刺董卓,虽然功败垂成,却也可敬可佩。

曹操刺董

但是,曹操在逃亡的路上,干了一件极其缺德的事情,就是杀吕伯奢一家。这本是一场误会,人家要杀猪款待于他,他却误以为人家要暗算他,后来已经是误会,却还杀吕伯奢灭口。正如毛宗岗所说:“孟德杀伯奢一家,误也,可原也;至杀吕伯奢,则极恶矣。”杀吕伯奢的事情在三国历史中只是小事一桩,但是,小说借着这件事写到了曹操的灵魂深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真是令人周身寒彻。

曹操杀吕伯奢

当然,曹操杀吕伯奢一家的事情,在史书上有三种不同的说法,王沈的《魏书》上说:

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

郭颁的《魏晋世语》上说:

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孙盛的《杂记》上说:

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遂行。

三书所记载的同事,却有如此大的出入,《魏书》的说法对曹操最为有利,其他两种说法虽然不尽相同,但说曹操因疑人图己而错杀好人则相同。演义中有意要写曹操的奸诈狠毒和极端自私,所以弃《魏书》的说法于不顾,在孙盛记载的基础上进一步添油加醋,让曹操索性把吕伯奢也一并杀了。然而,在讨伐董卓的战争中,曹操不但表现得很有正义感,而且很有眼光,发现关羽这个人才,可谓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英雄。其他的十七路诸侯在曹操面前不免相形见绌,曹操指责袁绍他们“疑而不进”,怒斥他们“竖子不足与谋!”并且自己孤军去挑战董卓。

曹操为关羽敬酒

为什么曹操是这样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思想性格,正如周强师在《三国演义考评》中所说,小说对曹操的描写是“东抄一段,西抄一段,然后拼凑起来的”。这些来源不同的材料带着不同的爱憎涌入小说,就造成人物思想性格的复杂性。

不久,我们就看到,曹操的势力在急剧地膨胀,谋士、武将哗啦啦地往他那儿跑。曹操何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凝聚力,小说中没有给我们解释,一边是糊里糊涂地写,另一边则是糊里糊涂地看。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小说写到刘备集团的时候,就极力刻画刘备的人格魅力,写刘备集团内部的意气相投。曹操采纳了荀彧的建议,把汉献帝接到了许都。再往后,我们就看到曹操不断地欺负人家“孤儿寡妇”。小说的同情无疑是在刘备集团这一边,但小说并没有将有利于曹操的材料都放弃。譬如官渡之战的曹操,吞并吕布、平定河北、征战乌桓的曹操,仿佛暂时拿到了主角光环,其形象都在对手之上。

曹操

在写到曹操和他的心腹谋士、将士之间的关系时,曹操也显得推心置腹、豁达大度。尽管如此,小说仍然紧紧抓住“汉贼”这一条来给曹操定格。凡是写到曹操与汉室的关系时,作者总是极力渲染曹操的狠毒残酷。在写到曹操与刘备集团的关系史,则有意突出曹操的奸诈。问题不仅在于成书过程中的兼收并蓄,缺乏严格的舍去、细致的处理,而且在于小说对于曹操这种人物感到难以理解。

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于从道德角度去评价历史人物,但小说又把逐鹿中原的胜利者设计成一个奸雄,这就形成一个难以解释的事实:天偏偏为无德者居之,得人心者未得天下。难道天意如此?即便是汉室气数已尽,似乎也不必让一个奸雄来统一中原。由此可见,曹操的难以理解,归根到底也是历史的难以理解。黑格尔讲过历史上“恶”的推动力,可是,在中国的历史理论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恶”还能推动历史。于是,曹操的胜利便只能糊里糊涂地归结为天命。奸雄窃命、汉室难兴的历史责任只能让天命来承担。在演义中,我们随时可以看到对天命拐弯抹角的埋怨,比如司马徽仰天大笑说:“卧龙虽得其志,不得其时,惜哉!”崔州平对刘备说:“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不易为,徒费心力耳。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乎?”在《后出师表》的结尾,同样充满了“人谋难胜天数”的悲哀: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睹也。

上方谷司马懿受困,火势冲天,眼见司马懿大军即将覆灭,偏偏“一声霹雳响处,骤雨倾盆,满谷之火,尽皆浇灭,地雷不震,火器无功。”诸葛亮在祈禳的时候,偏偏有魏延闯帐,将主灯扑灭,诸葛亮哀叹道:“死生有命,不可得而禳也。”

诸葛亮

正是小说中把人谋发挥到极致的人物诸葛亮在哀叹天命的不可抗拒。既然“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的原则未能实现的责任归咎于天命,也就等于归为不可知。既然归为不可知,也就是说演义未能完成解释历史、总结历史经验这方面的任务。毛宗岗有憾于此,所以加上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几句话。这种循环论实际上取消了“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的命题。既然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了,那还区别什么有德、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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