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恐鹰隼击,宣城的峥嵘岁月,一个遥远的八

论年龄,谢朓比谢胐小了二十多岁;论辈分,却是谢黜的族叔。谢朓的两个伯父谢综、谢约在刘宋时因参与以范晔为首的政变活动被杀,父亲谢纬被流放广州,在那里生活了将近十年才返回京城。谢朓虽出生于父亲返京以后,没有尝到流放荒蛮之苦,但对于这段血染的家史不会不晓得,也不会不在幼小敏感的心灵中留下恐怖的阴影,因而胆小畏祸,略近于狷者之风。但出众的文才,诗人的气质,又使他带有一点狂气。谢眺与族叔谢灵运在文学史上齐名,合称二谢或大小谢,是各种文学史课本上不可不讲的人物。谢朓在南齐则追随随王萧子隆。由此可以窥见他内心其实也是意图进取的,并不一味畏祸退缩。萧子隆是齐武帝萧赜的第八个儿子,爱好文学,颇有才华,萧赜曾向人炫夸他是“我家之东阿”。萧子隆为荆州刺史,谢眺作为他的僚友,也随之来到荆州,时年27岁。萧子隆经常与文士们谈论文学,吟诗作赋,谢眺那超人的才华尤得他的垂青,二人经常相约彻夜长谈。同谢灵运一样,谢眺对这位知遇也终生不能忘怀,后来写了不少诗文感念此事。其实无论庐陵王刘义真是追随王萧子隆,谢灵运、谢朓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文学侍臣、空疏文人而已。但此事却引起别人的嫉视猜忌,暗中向齐武帝奏了一本,说谢朓年轻浮躁,会把萧子隆带坏。于是武帝便下旨命谢朓回京,硬是把他与子隆拆散。谢朓在回京途中写了一封信给萧子隆,又写了一首诗给荆州的同僚古语说:“立秋之日,鹰乃击。”又说:“鹰隼击,然后期罗设罻罗,就是捕鸟的罗网。这四句的意思是说:我是多么担忧随着深秋降临,那一畦秀菊被风刀霜剑摧折,从而枯萎凋零!不过我可以告诉那些设下罗网的人,鸿鹄已在高远寥廓的云端翱翔,哪里会被你们轻易猎获!显然他是在隐喻自己已脱离为人猜忌的是非之地,犹如候鸟般自由飞翔。他似乎有点过于自信,以他的诗人之性和幼稚的政治经验,哪里能够逃脱政治斗争的天罗地网!不过“常恐鹰隼击”的个“恐”字,倒确实贯穿了他短促一生。谢眺回京作宣城太守时年32岁。谢朓之有宣城,犹谢灵运之有永嘉。不过他不像谢灵运出守永嘉时那样愤愤不平,而是有一种轻松、解脱之情。那时南齐王朝已经到了末期,朝廷上刀光剑影,矛盾重重。此前一年,萧鸾先是杀了郁林王萧昭业,立新安王萧昭文为帝,旋又自立为帝,即齐明帝。在这二度废黜过程中,虽然不少人连带被杀,矛盾并没有完全消除。谢眺胆小,口讷,不善周旋,脱离开险恶丛生的朝廷,他是求之不得的。传说南山有只黑豹,隐于浓雾之中,七日不食,皮毛光泽,身体瘦瘠,因而不像肥猪那样被人捕食。谢眺自以为虽无黑豹那种美姿,却也算隐遁潛藏起来了。宣城西临长江,郡中有不少佳山丽水,名胜古迹。谢眺作为富于美感的诗人,作为家风所钟的谢氏风流子弟,也是非常怡山乐水的。初到宣城他曾对人说过:“烟霞泉石,本来只有隐者方能得到,我一介官吏也能享有,真是三生之幸!”他的游踪虽不及谢灵运那么广阔,声势也远无谢灵运那么浩大,却也常常徜徉在山光水色之中,并留下不少为后人凭吊的胜迹,特别为大诗人李白所津津乐道。谢朓一上任,便在府治东北的陵阳山顶营造居室,名为“高斋”,大概取其地势高、望得远之意。从窗口可以凭眺远山、江村。近处是一片小树林,到了黄昏,听到归鸟在那里和鸣。唐初,宣城士民怀念谢朓,在高斋旧址新建一座楼房,取名“北楼”,又名“谢公楼”。离高斋不远,谢眺还建了一座小亭,在这里与朋友饯行话别,后人名之为“谢公亭”李白曾经到此凭吊,感慨道:“谢亭离别处,风景每生愁”。宣城西北郊十多里的敬亭山是黄山余脉,绵延百余里。山势峻拔,林壑幽深,流泉鸟语,交响齐鸣。句溪、宛溪从山下蜿蜒流过,一清如镜。这里更是谢朓经常光顾的地方。郡内当涂县风景尤为秀美,谢眺常到这里游玩、居住。县城东南郊的青山又叫青林山,周围环绕着姑溪河、青山河,他在山南麓修建了一座别墅,后人称为“谢公宅”。离别墅一里多路有个小池,方圆约半亩,中有赤鲤鱼长二三尺,后人号为“谢公池”或“谢公井”。唐朝曾把青山改名“谢公山”,山下的青草市改名“谢公市”。这些遗迹,也是后代文人墨客经常流连吟咏的所在。李白凭吊谢公宅后吟唱道:“青山日将暝,寂寞谢公宅。”谢眺倘地下有知,应该是不感到寂寞的。李白由于生前“悦谢家青山”,后人把他的墓迁葬到青山西北麓,长伴着他一生推许的这位诗人的遗踪。王融是琅玡王氏子弟,比谢朓小三岁,二人在当时齐名,《南齐书》中合传,成为一个鲜明的对照,不但可以看出二者之别,也可看出两个头号世族在南朝时处世态度的不同。王融慷慨好功名,自恃个人才华和家族门第,发誓要在30岁之内成为公辅,否则不得称为大丈夫。他才兼文武,曾上书请求率兵北伐,后因策划立竟陵王萧子良为帝,事败被杀,年仅27岁。他平生狂热进取,与谢眺依违退缩的心态完全不同;他的死出于主动谋事,与谢眺窝窝囊囊被杀完全不同。到了齐梁,谢氏与王氏相比更无自信,更加南风不竞了。谢眺对现实失去信心,只有对先祖的光荣记忆在活跃着。八公山同淝水一样,都是当年谢氏子弟建立殊勋的标志。王融的原诗已经不存,但可想见,他既然写到八公山,无疑立刻触动了谢朓那根最活跃的神经,连附和了一首。至于谢脁自己呢?他只能徒然仰慕先祖的良图奇谋,而叹息自己命运不济。当然在感叹之中也不是没有一丝进取的火花,否则连感叹的力气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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