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时期蜀人撰写的文集序跋内容十分丰富,涉猎极其广泛。但蜀人生于、长于蜀地,蜀地的地域文化,深刻影响着这片土地上事物与人的方方面面,对士人品性、气质和精神面貌的成长影响尤甚。因此序跋内容呈现上烙印了独特的蜀地地域文化特色,尤其是受蜀地地域文化影响的情感贯穿于许多序跋之中。
一、蜀地浓厚乡土情结的记录蜀人的思想情感受到蜀地地域文化影响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对蜀地浓厚乡土情结的表达。需注意在这里的乡土情结,不单指孕育蜀人故乡的自然山川,也包括诞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文要素,如先贤圣人、一方风俗、地方产物等。
《成都古今集记序》记载:“成都,蜀之都会,厥土沃腴,厥民阜繁,百姓浩丽,见谓天府。缣缕之赋,数路取赡,势严望伟,卓越他郡。”
从范百禄《成都古今集记序》的开篇之词可见,成都这片土地物阜民丰的发展盛景,作者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肯定了蜀地的雄奇,提出自然环境对个人气质和文风的有益塑造,也同样表明其对故土自然、人文氛围的高度认可。
三嵎,也写作三隅,在今四川仁寿县城外。民谣云:三隅青,陵阳荣。三隅翠,陵阳贵。
可见此雄奇险要,并且生活在此的居民十分依赖其山上的物产。自然山川给予的巍峨感,使得此地士人“大抵庄靖笃实,而文亦如之”,这样的精神品质也使得士人在为政上勤勉自持,能“以勋劳名节著见者”。
同样,苏轼早年随父赴京中第、为母守丧后,就一生未曾回到蜀地,但蜀地依旧是其渴望回归的地方。在《书王公峡中诗刻后》中苏轼言:“轼蜀人,往来古信州,山川草木,可以默数。”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对故乡极其深厚的思念之情。
对蜀地的情结不止蜀人才有,曾任蜀地安抚制度使的福建人袁说友,亲临蜀地之后大赞蜀地“有江山之雄,有文物之盛”,之后他主持修著成都地方诗文总集《成都文类》和地方志《成都志》,这两部典籍中保存了宋及宋前珍贵的成都历史文献,是目前研究蜀地文化的重要参考文献。
我国是农耕文明起源的国家,世代重视安土重迁,思乡念亲早已构成了中华基本情感底色。这样的情感因子使得序跋文中的地域书写,尤其是在文章中对自己故土追忆的内容,成为了序跋中体现蜀人地域身份的标志。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蜀人序跋中,对蜀地的乡土情结表现地如此浓厚。
二、为蜀地正声立名的使命感蜀地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是古代兵家常征之地。此外,蜀地物产富饶,拥有“天府之国”的美誉,蜀地也是国家财赋的重要来源地,在宋代拥有重要的经济地位。
但宋王朝建立之初,却对蜀地长期持提防态度,认为蜀地边民易动,蜀人好奢侈、好游乐的行为也是一个极其不稳的因素。宋太祖曾有不用南人为相的言论,可见当时朝局对蜀地的排斥态度。因此,宋王朝的统治阶级对蜀地的态度似乎形成了一个悖论,即肯定蜀地蜀人重要性,但却时刻提防蜀地和慎用蜀人。
随着田锡、范镇、苏轼、李焘、张浚、魏了翁等人入朝为官,面对朝廷对蜀提防态度,他们奔走疾呼,通过各种途径为自己故乡蜀地辩护、澄清。因此,此时期蜀人为他人借题写序跋这样的沟通机会,在文中即肯定蜀地重要性,以期引起统治者的重视;还为蜀地和蜀人正声立名,积极为其辩护;同时也告慰同乡人,要增强对自蜀地地文化的自信心。
《辨蜀都赋》记载:“朝廷不用忧巴蜀,称霸何曾是蜀人。”
宋王朝对蜀地的提防态度由来已久,从《辨蜀都赋》中可以看出即看到当时在朝为官的蜀人的无奈,也可知世人对蜀人的诽谤言论影响之深。自北宋至南宋这样的言论依旧存在。受蜀地地域文化影响,对蜀地有浓厚乡土情结的蜀人很难不为自己故乡发声。此外,蜀人在序跋中言论蜀地重要作用,其目的还在于让蜀人认识到自己故乡重要性。
宋王朝对蜀地的误解,究其原因,一是蜀地地远闭塞,消息通达不便;二是宋代蜀地广人众,地形复杂,夷汉聚居,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治理难度大;三是宋廷对蜀地的经济攫取,加重蜀地动荡;四是蜀地守将严责苛察,举措失宜,加剧了蜀地社会秩序不安;五是蜀地偏安政权割据时间较长,民心不附。
实然,面对如此复杂的原因,身处其中的蜀人在北宋初年曾以二十多年不事科举的态度作为反抗,但后来部分有志之士还是选择了积极为蜀发声。从蜀人序跋中的这些积极的辩护内容,让人看到了他们背后强大的地域自信。
三、多为集注类文集撰写序跋在宋代,诗歌注释很流行,被称为“杜千注”和“苏百注”。值得注意的是,宋代有很多蜀诗人,尤其是著名的赵慈公、杜天、石寅、赵奎、任远、石荣等,他们都来自蜀地。因此,这些文人留下了大量的题跋,在蜀人的题跋中独树一帜。这里,我们主要选取唐代的名家,包括杜甫、韩裕、柳宗元三人;宋代有苏轼、黄庭坚、王安石三家。
这一现象的发生并非偶然,而是蜀人热爱文学的历史传统,是宋代政治、经济、文化特殊情况的结果,与宋代诗歌的特点和诗歌阐释有关,是由作家与诗人的关系引发的。从长期来看,宋代蜀人众多的现象是蜀文学传统的延续。同时,这也是宋代蜀学的成就之一,也是蜀人的骄傲。
《自序》记载:“余喜本朝孙觉莘老之说,谓:‘杜子美诗无两字无来处。’又王直方立之之说,谓:‘不行一万里,不读万卷书,不可看老杜诗。’因留功十年,注此诗”
诚然,蜀地自汉文翁治蜀开始,大兴教化,以此为根脉,延续数百年,形成了浓厚好学的文化氛围。蜀人性情乐观坚韧,为学多有自己独立看法,不人云亦云,在治学方面肯下苦功。
序跋作为文集副文本,直接服务于文集,是解读文集的着手点。著名的集注大家如赵次公,郭知达将自己集注缘由、集注原则、编写体例等信息记录在文集的序跋。集注的序跋文就像线引,可以通过它快速、全面引导后世学者掌握集注家的思路。
此外,在集注的序跋中,还记录许多当时社会出版行业和治学风气的信息,如郭知达《九家集注杜诗序》记录了当时社会上妄加附会名人制造噱头,为谋取经济利益的社会风气,“欺世售伪。”这篇序文补充了宋代社会风俗的文献材料,另外也可从中看到这些从事集注的蜀人,在为学、治学上的严谨和操节,这也正是蜀士以及蜀学在宋代可以造极一时的文化因素。
结语宋代时期蜀人创作的序跋文章,因不是专门的文学创作,其文学艺术特色较为单一。但因其是服务于序跋,用以记录丰富内容,蜀人在撰写过程中仍然充分运用了各种表达技巧,尤其是部分序跋文中强烈的情感抒发,使得序跋不再平铺直述、单调乏味,增强了其可读性。
参考文献:[1]沈约,《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