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太康没有受礼教荼毒,林下之风

魏晋南北朝始于公元年曹丕建魏,终于公元年杨坚灭北周建隋朝,期间的三百多年几乎一直处于战乱动荡之中,但同时也促进了思想文化教育的飞速发展。此时儒学正统思想受到道、佛等的冲击,形成一种多样化的趋势,这种多样化自然也表现在教育方面,女子教育得到快速发展,形成新的特点。总体来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女子地位有了一定的提升,尤其是士族女子表现更加明显。在礼仪教育方面,传统礼教也受到很大影响,使得魏晋南北朝的才女、妒妇或女教育家、女将军等数量相较于汉朝都有了显著的增加。

谢道韫,亦名谢道蕴,名韫元,东晋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生卒年不详,大约生活在成帝咸康末年至安帝隆安末年,其父为安西将军谢奕,叔父谢安是东晋著名政治家、诗人,后嫁与王羲之的儿子左将军王凝之为妻。谢道韫出身名门望族,父亲及叔父都对她的兴趣爱好表现了很大的认同和支持。因此,她成为了魏晋时期著名的才女,其文学作品包括诗、赋、诔、颂等多种文体,今有《论语赞》、《登山》、《拟稽中散咏楹》等流传于世。

家族教育的影响

东晋,常被称作是我国历史上唯一的贵族时代,大一统的政权和皇权受到冲击,士族获得空前发展,谢道韫就出身于门阀士族之一的谢氏,可以说是生于诗书富贵之家、长于礼乐簪缨之族。谢氏与王氏都是东晋时期的世家大族,刘禹锡的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里的“王谢”就是指这两个家族。“雅道相传”的谢家和“兴盛繁荣”的王家都对谢道韫的成长提供了优越的环境和条件,通过梳理可以看出,谢道韫的交往对象也大多是贵族精英、风流名士等,其个性发展和礼仪举止难免会受到影响,逐渐形成一种洒脱不羁的性格。

谢道韫的父亲谢奕,颇有名士之风,是个不拘礼法之人,卒于升平二年(年),当时,谢道韫年纪尚轻。从现有的记载中很难找到相关的家庭教育内容,但是可以想象,谢奕超逸洒脱的性格必定会对女儿起着“润物细无声”的作用。谢道韫的母亲出自阮氏家族(最著名的人物是阮籍),正史上几乎没有对她的记载,但根据《谢琉墓志》所载:“陈留阮氏讳容,字元容。”可以看出,母亲阮氏出身名门,因此对谢道韫的礼仪教育必定不同于传统“三从四德”,应是多了些自由之气。

实际上,对谢道韫影响最大的是其叔父——谢安。根据《南齐书·王俭传》描述“俭常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唯有谢安!’”可得知谢安此人既有名士之风,又有经世之才,为人豪放、风流、自由,对子女后辈的教育十分重视,不仅允许男女同学,更是经常组织家庭内部的学习活动。最为人熟知的“咏絮”故事,就是发生在谢安安排的一次讲论诗义的集会上,从而展露了谢道韫不俗的文学素养。《晋书·谢安传》中说谢安“处家常以仪范训子弟”,有观点认为此处的“仪范”主要是儒家礼仪规范,但是谢安没有在意诸如“男女不同席”等礼法规矩,也不认为女子之礼就是相夫教子、侍奉家人,而是尊重谢道韫的兴趣并为其提供优越的条件,可以推测,谢安所倡导的“仪范”更大程度上是指人的礼仪修养,而不是用所谓的礼法来束缚后辈。

所以,谢道韫的性格更多的是一种清逸疏朗的须眉之气,带着魏晋时期独特的风流韵味,被称为有“林下之风”。《世说新语·贤媛》中记载:

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说明谢道韫与一般闺秀的不同之处,和顾家妇相比更有竹林名士的风气。无论是父母、叔父或是整个家族的教育及影响,都让谢道韫的礼仪教育别具一格,抛开女子“三从四德”要求,改变卑弱顺从的观念,使其在家庭生活和诗赋作品上有着更自由、潇洒的礼仪表现。

家庭生活中的礼仪教育表现

行事洒脱、颇有胆识的谢道韫在家庭生活中的礼仪教育表现也反映了那个时代独有的特点。她曾经对弟弟谢遏说:“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此时的她是以姐姐的身份对弟弟进行规劝,且言辞直白。不仅如此,谢道韫对丈夫王凝之也不甚满意。

王凝之是王羲之次子,出身上品名门,家世显赫,但其本身较为平庸,并不符合谢道韫择偶的标准,对此,在《世说新语·贤媛》篇中可以略见一二:

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材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当对丈夫感到不满时,谢道韫没有如同受传统礼教影响的女子一般“择辞而说,不道恶语”,也不是遵从“夫为妻纲”的要求,以侍奉夫君为己任,而是大胆表露出不满,激烈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平,毫不掩饰对丈夫的轻视,这体现了谢道韫独立自由、率真自然、追求自我的礼仪表现。

晋代清谈之风盛行,文人雅士、各界名流,经常围坐一起,吃茶饮酒,谈天说地,很多名门闺秀也纷纷参与其中,表达自己的见解,甚至作出一些与礼教要求不符的行为,男子一起品鉴人物、交谈辩论。这种不拘于礼法规矩的形式体现了魏晋时期女子礼仪教育的宽松和自由。《晋书·王凝之妻谢氏传》中就有:“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议,词理将屈,道韫遣婢白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施青绫步鄣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太守刘柳慕名远来与之清议,谢道韫“风韵高迈,叙致清雅,先及家事,慷慨流涟,徐酬问旨,词理无滞”为小叔献之辩不过对方而着急,随后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令客人理屈词穷。

条理清晰、逻辑明确地和刘柳清谈的谢道韫就是魏晋女子礼仪教育最经典的范例。谢道韫的礼仪表现不仅在于家庭小事之中,更是在危难之际展现地淋漓尽致。《晋书·列女传》有记载:

(道韫)及遭孙恩之难,举措自若,既闻夫及诸子已为贼所害,方命婢肩舆抽刃出门,乱兵稍至,手杀数人,乃被虏。其外孙刘涛时年数岁,贼又欲害之,道韫曰:“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恩虽毒虐,为之改容,乃不害涛。

《资治通鉴》也曾记载此事,说谢道韫“闻寇至,举措自若,命婢肩舆,抽刀出门,手杀数人,乃被执。”在孙恩作乱时,时任会稽内史的王凝之居然相信道祖能够保佑其不被战事祸及,于是闭门祈祷,最终被杀。

谢道韫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乱了阵脚,而是训练护卫、拿起武器对贼兵奋力抵抗,虽因寡不敌众而落败,但这种胆识和气节足以说明,谢道韫是一个有勇有谋有节义的女子,她的身上所体现出的礼仪教育不单单是怎样更好地相夫教子,更重要的是如何发展自我,她的行为并没有受到礼教的荼毒,才能如同“林下之风”一般清朗、不羁。

诗赋中的礼仪教育表现

诗赋作为一种文学表现形式可以明确地反映出作者的性格和感受。谢道韫作品颇多,流传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大致有《艺文类聚》卷二收《咏雪联句》,卷七收《登山》诗有文无题,卷五十五收《〈论语〉赞》,卷八十八收《拟稽中散咏松》诗。阅读她的作品可以感觉到谢道韫受玄老之学和魏晋风流名士的影响颇深,尤其是《登山》和《拟稽中散咏松》两首,清新自然的风格不仅反映其接受的宽松式的礼仪教育,更能看出她的坚韧和大气。《咏絮联句》就有人们所熟知的“未若柳絮因风起”,这短短的一句却可以看出谢道韫不同寻常的才情和心胸,说明其自小所受的教育便是放眼观世界,心中有乾坤。

《拟稽中散咏松》是谢道韫模仿嵇康《咏松》所作,全诗为:“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下憩,瞻彼万仞条。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飖。”所咏的“山上松”自有一股风神潇洒、恣意挺拔之感,也代表着清贵坚韧的君子形象,符合自由放达的魏晋之风。最后两句“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飖。”,抒发了谢道韫内心的不平之气,综合其一生来看,少时长于世家大族的志得意满,出嫁后与夫君不睦的郁郁之情及晚年丧夫丧子的凄凉之感都被此句真实地刻画。同时也借松柏表现不畏寒冬、饱受摧折却依旧傲然挺立的态度。

《登山》是谢道韫另一首言志诗:“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气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开篇即以“东岳”塑造巍峨壮阔的景象,这也与谢道温豁达的气度相统一,末尾的“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二句,是她面对雄伟的山色,内心悠远明朗,有一种跨越重重磨砺和艰辛之后的洒脱和安享天年的豁达。

《论语赞》中有“仁”、“中庸”等儒家思想,谢氏一族多崇尚玄老之学,在这里她却提及儒家思想,看出此时的谢道韫内心渐趋平和,思想上玄礼双修,有了更多的人生体悟,可见谢道韫所涉范围很广,这与她的礼仪教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几首诗作虽不能直接反映谢道韫的礼仪教育,然而通过表现出的豁达、自在的性格及不俗的学识才情,再联系其一生的行为轨迹,不难理解她所接受的礼仪教育有着朴素的男女平等思想。女子可以学习想学的知识,接触不同领域的思想文化,也可以和男子同席讨论、辩论甚至指责自己的丈夫,表达不满,更可以亲自上阵杀敌,保护家人等。这些都在她的诗作中可以一窥。

纵观谢道韫的一生,她的“林下之风”开辟了一种新的女子形象,无论是少年时与兄弟一起成长学习,还是中年对丈夫难以抑制的不满之意或遭受战乱后愤然抵抗的巾帼之气,都能感受到这个如同翠竹一样挺拔、松柏一样坚韧的女子是怎样的才识卓绝、超脱凡俗。因此,她身上所体现的礼仪教育是自由的、自我的,是可以更好地促进自己发展的礼仪,而不是礼教中束缚的、压迫的女子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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