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长安十二时辰2》立项开拍,笔者遂翻出第一部鸳梦重温。当年观感不错,虽然也有些许遗憾,但不妨碍本剧是近年来少有的尽量还原大唐风貌的诚意之作。二刷依旧常看常新,从本篇开始开启一个新的系列,选几个有意思的点聊聊,温故而知新。
开篇先讲大唐美男子。
何为大唐美男子?所谓各花入各眼。有人觉得易烊千玺饰演的靖安司司丞李泌清雅飘逸为美,也有人觉得周陆啦饰演的太子李亨高贵持重为美,还有人觉得雷佳音饰演的万年县不良帅张小敬矫健悍勇为美,甚至更有人觉得周一围饰演的恐怖分子箫规邪魅狂狷为美……
《十二》作为群像戏,出场角色众多,从贩夫走卒到天家贵胄都有涉及。各个阶层、职业、年龄段的人物无论主次,均有认真还原服饰妆造。《十二》除了不负众望地展示了雍容华贵的唐代仕女,更大为惊艳地打造了的各色大唐男子的装束形容,委实令人记忆深刻。笔者在本剧里,可说过足了大唐美男子的眼瘾,每次都看得心旌摇曳、目眩神迷。
审美一直以来都具有时代特征,能够集中反映当时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并与政治、经济、文化等息息相关。唐代因其关陇集团立朝的鲜卑血统,并且包容开放的政治经济政策,以及天子本人亲自下场彪炳武功的社会氛围影响下,对男女的审美都一改魏晋南北朝以来崇尚以瘦为美的秀骨清像,而追求丰美。
丰者,即匀称高大(注意,并非单纯的胖)。且这一审美在唐初并不突出,从遗存的隋末唐初陶俑可以看出,此时还以长身玉立为主。
但随着武则天掌权并历经武周、中宗、睿宗、玄宗几朝的不断发展,唐代国力达到顶峰。由女皇本人(以卢舍那大佛报身像为例证)所引领的审美已然变成丰容盛鬋。而这一时期著名的女性历史人物无一不是以此为特征的,如太平公主、杨贵妃等。
《旧唐书》载:“(太平)公主丰硕,方额广颐,则天以为类己,爱之倾诸女”。另外,唐代周昉《按筝图》替言时写道:“此故唐世所尚,尝见诸说,太真妃丰肌秀骨。今见于画,亦肌胜于骨。昔韩公言曲眉丰颊,便知唐人所尚,以丰肌为美。昉于此知时所好而图之矣。”宫廷意趣一向是大众审美的风向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女子丰美自然就在民间推而广之了。传世名画《虢国夫人游春图》《簪花仕女图》及永泰公主墓壁画等即可见一斑。
同样的,大唐男子,也以丰为美。且其重要标准有二,一为身材高大,一为美须髯。
有趣的是,唐代的身材高大,不仅仅要身长体壮,还要有个大腰围。《北齐书·孝昭帝纪》:“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仪望风表,迥然独秀。”可知按照彼时人体美学意识,一定的腰围,被看作仪容出众的表现。
《三国志》:“(司马)朗祖父俊……长八尺三寸,腰带十围,仪状魁岸,与众有异。”明代冯梦龙《东周列国志》:“话说伍员字子胥,生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有扛鼎拔山之勇,经文纬武之才。”这里十围是个虚指,意为粗大。武将自不必说,瘦弱单薄的恐怕都披挂不住甲胄。
而有唐一代的文官也以身高腰粗为美。据说,“丹青上凌烟”的二十四位功臣将相,皆“伟哉风骨”且“腰腹伟”。而华夏文人之首的至圣先师孔子,也是这种体型。《史记》说他,谓之“长人”而异之。《孔府档案》记载“先圣身长九尺六寸,腰大十围。”
据《旧唐书》记载,唐玄宗身长七尺三寸,“仪范伟丽,有非常之表”。而唐太宗本人的腰围不知几何,想来应该也相当壮硕。唐代阎立本《步辇图》足可证之。笔者每次看到懿德太子墓壁画及唐代官员侍从俑,都不由得对其富裕的腰围啧啧称奇。
《十二》中,无论是高级武官还是低级的不良人,腰间都鼓鼓囊囊,显见是做了强化处理。文官们也没有一个蜂腰窄胯的。就连太子、永王、姚卫率这些青年贵族也都是蹀躞带抵着下腹,腰间充裕的很。这跟其他古装剧里贴合现代审美的收腰设计明显是两个思路。加之唐代官服强调虎背熊腰的审美,头肩比效果拉满,更显得大唐男子各个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中医认为,发为之血余。《孝经·开宗明义》提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中华审美叠加了儒家教诲,国人自古以来就以拥有丰茂光亮的“秀发或美须”为健康且生命力旺盛的重要标准之一。胡须之于男子,不仅是一种审美符号,而且还是“英雄”符号,象征着帝王权力——真龙天子需有龙须(具体可参考《历代帝王图》)。
关羽在《三国志》中形象介绍,只此一句“羽美须髯,故亮谓之髯”。美髯公已然成为武圣的视觉符号。《周书》中描述隋太祖杨忠:“忠美髭髯,身长七尺八寸,状貌瑰伟”;北魏名将窦炽“美须奪,身长八尺二寸……仪表勉梧,器识雄远”。可见身材魁梧、一把美髯就可以突出武将们的美男子本质。
汉族文化中,“美须眉”绝非“络腮胡”,在不同时期有着一定的修剪样式。在唐代,以卷曲上翘的修饰性髭须为主,为达成效果,还会借助树胶和蜂蜡造型。宋陶谷《清异录·髭圣》里说:“唐文皇(李世民)虬须壮冠,人号髭圣。”《酉阳杂俎》载:“太宗虬须,尝戏张弓挂矢”。具体形象可参考《步辇图》及唐昭陵《明唐祠纪事碑》。
如同女子画眉一样,大唐男子们虽然自身外形条件、身份、地位等千差万别,但无一不爱重自己的髭须,精心修剪保养。除去男子气概,美须也是主人境遇安稳、有钱有闲的标志,可谓是男人的门面。
《十二》中除了强调青年或宦官身份的角色,以及龙波这种提到天生不长胡子的法外狂徒。每位男性角色都有一款精心打理的美须。且剧中长安街市上还有职业的剃面修须匠人上元节也坚持营业。圣人上元节兴庆宫夜宴的一场戏,以左相李适之、右相李林甫为代表的大唐群相的各式美髯瞬间就把一群“年高德勋”的人物立住了,真当是令笔者目不暇接,欲罢不能。
其中集身材高大、腰十围及美须髯于一体的角色,不能不提到右骁卫官长甘守诚将军。他的妆造简直教科书般的大唐美男子。在官署把差点脱走的檀棋众人堵在门口的一场戏,身披金甲坐骑骏马,在火烛的映衬下,一个仰拍的视角仿佛天神降临般英武不凡,当真“昭昭有唐,天俾万国”的大唐美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