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走廊沉积带探寻神秘的白马人西

探寻神秘的“白马人”

在春光明媚的

4月,我走进藏彝走廊的最东北角:横亘于甘川边境神秘的白马人世居的王朗大山之中,这是在仅存的一块白马人生活的聚居地。2万余白马人被大熊猫栖息的古老的王朗山脉的崇山峻岭分隔为大致三个地区:以甘南文县白马峪为中心的文县白马人;四川九寨沟县东南之隅的九寨沟白马人;四川平武县王朗大山中的平武白马人。三地白马人有着共同的渊源,但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他们之间存在着文化上的细微的差异而各显其特点。

1、氐人故都的遗民――文县白马人

清代文县志载:“文县皆氐羌遗种。”“县城以西南五十里,皆白马氐也。”

四月的的太阳毒辣辣的肆虐着大地,从文县县城向西南,沿着崎岖不平的乡村土路就进入了白马人世居的白马峪沟;一条发源于甘川交界的王朗山脉的绿色的白马峪河水缓缓的向东流进沟口的白龙江。白马河两岸的高山顶峰是稀疏的树木,山腰下已出苗的绿色的苞米被白色的塑料所覆盖。当汽车颠簸着进入宽阔的山谷,昏昏欲睡的我突然眼睛一亮:一座座“板屋土墙”样式的民居散落在山坡之上,我终于来到了白马人生活的故土!

“板屋土墙”是古老的民族――氐人的原始民居。氐人自古就生息在的西北部,他们源于何处?至今仍罩在迷雾之中。到了历史上三国之后的两晋末期,氐人几乎同时建立了陇南的“仇池国”和雄霸黄河以北的“前秦”。著名的“淝水之战”正是公元年前秦王氐人符坚与中原的东晋王朝发生的一场战争。至隋朝,前秦被杨坚所灭。从此,氐人就逐渐融入到中原的汉族;同时,“氐人”也在史书上消失了。一千多年的刀光剑影的历史过去了,唯有陇南仇池国的氐人后裔顽强的生存在甘川交界的大山里,并保留了远古氐人先祖的生活方式。而“板屋土墙”就是其一。

《南齐书氐传》云:“氐于(仇池)上平地立宫室、果园、仓库,无贵贱皆为板屋土墙……”今天所见白马峪的“板屋土墙”虽已不是当年的的“板屋土墙”,但仍保留了古老的框架;有的已不见土墙,但屋顶的层层叠叠的杉木树皮仍在讲述着远古的故事。

草河坝寨近60岁的曹金华身穿斑斓色彩的白马人服饰,在洁净的自家院子里微笑着问候着我,一拨一拨白马男人走进院子,然后坐在小板登上,同样是微笑着看着我,然后就一拨一拨离开了院子。这是少数民族欢迎远道客人特有的方式。

正值晌午,曹的男人曹新建从地里回来吃饭。曹端上一盘浓香扑鼻的香猪肉,香猪肉是藏彝走廊藏民特有的美食。这是鲜猪腿肉经熏干后,加上白马人配制的作料蒸出的,我从未品尝过如此的美味!曹的女儿在炉子上温热着一壶泡酒,曹夫人告诉了我:把苞谷、大麦、高粱和苦荞混起煮熟后,放入酒曲发酵一天,然后装缸1到3的月就可以喝了,喝时要加水后加热。在白马人居住区,只有白马峪的白马人喝泡酒。

我尝了一口温好的泡酒,微带酸甜并夹着五谷醇香的略有些粘口的酒汁令我食欲大振,和曹新建一口一口的对饮着泡酒,嚼着曹夫人用刀片下的香猪肉,更有山野风味十足的蕨菜粉条。在曹家人热情地怂恿下,我大大的饱尝了一顿真正的白马人的大餐。

第二天早上,我随着曹新建上了山。我这俩天的活动都是由他安排的。70多岁的曹新建当过兵,见过不少世面;瘦高的身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像个壮小伙子。

山顶是块长形的草坪,草坪的一端是个新建的覆盖着瓦片的小庙:白马人祭祀千年的白马老爷庙。当我第一眼看到小庙,似乎并没兴奋起来,虽然一般人能看到白马老爷庙的机会甚少。这次进入藏彝走廊,为的是探寻深藏于其中的原始文化的遗存,而少数民族地区的原始祭祀的神祗是不设庙宇的,他们心中的神是大自然中吸日月之精华的一棵树,一块石头……

然而,这毕竟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古老的氐人崇拜数千年的神。庙门两侧的白墙上是福禄寿三星之老寿星的彩色画像,表明着汉文化正在融入白马文化。当我走遍了白马人居住的三个地区之后,我发现:文县白马文化的特点是汉化最明显。

曹新建说,草河坝过去的白马老爷庙就是一块石头,这庙是年新建的。庙的正面墙上是一幅白马老爷的彩色画像,虽然是新画,却能从中窥测出白马人从古至今的白马老爷崇拜的变迁。画中骑着白马,身着戎装的白马老爷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长着三只眼,即在额的中间有一竖眼,这不由使我想起了家喻户晓的杨二郎。但白马老爷的脚下却没有神犬,而是白马人崇拜的几只老虎。那么,白马人为什么要敬奉三只眼睛的白马老爷?白马老爷和杨二郎又有什么联系吗?

和王国维齐名的历史学家李思纯先生认为:二郎神原为“氐族的牧神或猎神。”他又进而推论二郎神的原形,“所依托的是氐族英雄人物仇池白马氐杨氏的领袖杨难当。”专家赵逵夫也同意二郎乃氐族之神的看法,并且以丰富的史料证明,氐族先民最早生活在我国西北部,一直保持有“剠(黥)额为天”的习俗,即用刀在额上刻上痕迹,然后在伤口涂上墨,使长入肉中,形成永久的痕迹,看上去像一个竖起来的眼睛,即所谓“天眼”——这就是二郎神有三只眼的来历。东汉以后,随着氐人逐渐融合于汉族和藏族,氐族的三目祖先神即二郎神也传入中原,成了大一统中华民族神仙世界中的成员。这么说,我们所熟知的二郎神是源于神秘的白马人。

以上虽不是定论,但大多专家的看法是:作为二郎神的原型为古代氐羌神祇是没有疑义的。因为迄至目前,作为与古代氐羌有族源关系的藏族所祀的猎神都是三只眼睛。而让我们惊奇的是,在两万白马人中,杨姓至今是白马人的大姓,即杨姓仍是主体。

曹新建在画像下点燃了柏树枝,瞬间,翠柏的清香弥漫了小小的庙宇,白色的烟雾载着白马人虔诚的祈福飘出门外,缓缓的散向天空……

站在草坪,曹新建指着天边的雪山,“那就是王朗大山,山里有大熊猫的。雪线下现在正开着杜鹃呢!什么颜色的都有啊,好看着呢。翻过大山就是四川平武了,那里也是我们白马人啊。”

几乎像所有的山村一样,虽然通电了,但农家的灯光总是昏暗的。曹夫人为我拍照而穿上了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老的白马人的服饰,这件麻布服饰上的图案记录着远古的氐人的精神文化信息,在文县白马人中几乎消失的服饰图案,后来我竟在大山那边的平武看到了。

曹夫人虽近60,但穿着华丽服饰的她,灯光之下仍可见年轻时的风姿绰约,那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白马姑娘。问及两个人的婚姻,曹夫人笑着说:“那时,他就用两壶泡酒就把我娶回来了,哪像现在的年轻人。我们白马人离婚的极少呢,人活一世不能离婚的。”当我问及原因,她说,“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嘛,从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啊。”

白马人历来极少与外族通婚,曹夫人是从道德层面上说的这番话,从更深层次讲,不与外族通婚这一特点,最明显地反映了“白马藏人”的强烈的自我意识,同时也是这支氐人经历了数千年民族融合,在其他氐人已遭同化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得以顽强保留至今的重要原因。

2、他们和神在一起――九寨沟白马人

早上从草河坝出来,几经辗转,待疲惫极至的我走上九寨沟县勿角乡下勿角村的山路,已近黄昏了。

这是一个宽阔的山谷,所有的下勿角的房屋都一目了然。在乡村医生杨成的二层木楼上,他拿出两个木雕面具,一个旧的;一个新的。

杨成告诉我,他的面目和语气都是那样的虔诚,“我们白马人把这个狮子面具叫作’达来神界’,每年正月跳曹盖时就戴上它。这个旧的面具有三千年历史了,最近我看被虫子蛀了,就琢磨着作了个新的。”

我当然不相信这个面具会有三千年的历史,但杨成说的如此认真,周边的白马人亦赞成的附和,我相信,“三千年”这个符号是一个白马人深藏久远的历史之谜。

“跳曹盖”是白马人的特有的祭祀祈福舞蹈仪式,是极为罕见的原始舞蹈的“活化石”。人类初始的原始舞蹈最主要的特点就是拟兽舞,这和原始人以打猎为生有着重要的联系。原始人并没有把野兽当作异类,人兽揉和在一起。为了生存,人们需要它;野兽的强大,人们又敬畏之。出于对野兽的敬畏,原始人在打猎的前后戴上野兽的面具,群而舞之,以其得到野兽的恩赐和保护。久而久之,这些野兽就成为或民族,或部落传说中有着血缘关系的祖先和图腾。人们在每年特定的日子里,戴上他们所崇拜的野兽的面具,跳起一代一代传袭的舞蹈,禳灾祈福,以求得它们的保护。这种古老的舞蹈已在世界上几乎消失殆尽,数千年来,白马人却仍顽强的保存下这珍贵的原始文化遗存,这不仅是藏彝走廊,更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奇葩。

在寨子东边长在巨大岩石的一棵神树之下,几个白马男人戴上面具,跳起了只有在正月里才能跳的“曹盖”舞。杨成说:“每年正月上半月,寨子里的男人就反穿羊皮袄,戴上面具,有狮子、熊、凤凰、虎、等等。这些神像面具虽是丑陋,可它们都是英雄啊。最前面的男人手执牦牛尾,后面的人要挥着木棍大声喊叫驱鬼。这时,女人要呆在家里,不能出来。队伍要走遍寨子的每一家,扫走不干净的、邪恶的、不道德的东西,保护全寨的平安。”

神树下,舞者如醉如痴,近似于疯狂的舞姿,是他们内心世界的最率真的表意,他们在想什么,大概我们永远也不会知晓。

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神树。杨成说:“每年的正月,全寨人都要举着火把围着神树转圈,祭祀神树。这树上的树叶能治很多病呢!”接着,他又神秘的告诉我,“这棵神树已经三千年了。”

神树对面是一个突兀的土台,上面是绿树掩映下的系满红布的木拦。我和杨成走进木拦,里面是一个露出地面半截的圆石。我突然想到:这就是我要寻找的最原始的白马老爷的神坛!杨成的话证实了我得猜测。

然而,杨成又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这块白马老爷的神石也有三千年了。”

“你们在勿角生活了多少年了?”我问。

“三千年了。”杨成如是说。

枯朽的面具有三千年的历史,同样,神树,神石,生活在这里的白马人……都是有神奇的三千年的历史。三千年前,白马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迁?

三千年前是中原商朝的末期,我们从《封神演义》中领略了那个神奇的久远岁月。那里的二郎神杨戬就是白马人崇拜的白马老爷的原型,那么,我们就可以飞翔在想像的天空:杨戬的时代正是古代的氐人由信仰半人半神的原始社会进入祖先崇拜,即军事民主时期的父系社会,而杨戬就是氐人部落的首领,正如苗族的蚩尤。数千年来沧海桑田,传承着古老原始遗风的白马人已把杨戬作为他们的守护神,而原始遗风中的神就是一块石头,一棵树木……

也许,三千年前的一切,就由此而发生并延续,直到今日的勿角白马人。“三千年”就成为白马人的历史见证和永恒的符号。

在寨子的西头的同样是块突兀而起的高台上,同样是绿树的掩映,是一个白马人同样崇拜的神祗:虎神。树林很茂密,中间的一块空地就显得很是幽暗,低矮的四方型断壁残垣的石头上覆盖着厚厚的绿色青苔,这就是虎庙。杨成指着高台远处的一个灌木簇拥之中的一个天然水井,讲述了虎神的故事:这是我爷爷的爷爷曾经讲过的故事,当年这潭水是神水,人要是有病了,喝了神水病就会好了。所以,寨子里的人常常到这挑水喝,有一天,一只老虎把来挑水的姑娘给吃了。为了消灾,人们就选了一个好日子,把老虎的像画在这里,这里就成了老虎庙。老虎归了位,变成了神仙,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吃人了,还能保佑我们。直到现在,寨子的人有了病,还要到这来,求老虎保佑呢。”

虎庙同样也是一个极为原始的神祗,能保持这样的原始文化遗迹的地方已是极为罕见了。

晚上,帮杨成干农活的十几个村民在杨成家的宽大的厨房吃着白马人特有的杂面条。这种不计报酬的互为帮工也是一种原始遗风,在的农村是普遍的存在,至今不衰。白马人宁吃杂面条,也不愿吃白面。它是用1:1的黄豆和荞麦或小麦在石磨上磨成面,作好面条;用土豆和酸菜炖成汤再下面。尝过之后,回味无穷,味道好极了。

饭后,人们开始喝酒对歌,但勿角已不是草河坝的醇香的泡酒了。几乎所有的男人还有我都有了醉意,每个人的脸都泛着红润,不喝酒的女人也是。在有些迷茫的醉意中,几个中年壮汉向我讲起他们曾经的打猎生涯。那是一个让所有白马男人激动的年代。打猎,是那时白马男人的生活中重要的内容。

一个男人说:“打猎的时候,我们追逐着猎物从这个山跑到另一个山,几天几夜不回家。我们住在一个叫“伍伦则面”的女神山,每天夜里,当我们睡着时,每个人都会梦见女山神。她长得很漂亮的,那样的年轻;戴着高高的帽子和耳环,跟我们每一个人说话,她的声音真好听。她是在保佑我们呢!”他讲故事的过程中,所有的男人的眼睛都有一种迷幻的神采,泛红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我完全被这种氛围感染了,我知道,他们又回到了山林,他们和女神在一起……

我说不清这是不是对于久远的的母系社会的眷恋,还是对于爱情的向往。但我相信,生活在高度文明都市的男人的眼睛是永远不会有这种纯真的迷幻神采。

天亮了,我要离开勿角。这两天,一个30多岁的男人一直跟在“采访”队伍的后面,不说一句话。他终于走到我面前,“我想给你唱支歌,好吗?”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个年轻的白马女人有些害羞的也走过来,“我们唱的是‘俄思罗’,是敬五谷神跳舞时唱的歌。本来是三个人唱的,还有我妹妹的。可是她病了,她不能来了,她病了,我很难受啊,今天会唱不好的。”

一个叫祝浪秀的白马男人和一个叫祝让佐的白马女人的歌声回荡在宽阔的山谷,歌声之中有男人对于神的崇敬,高亢而悠远;更有女人对姊妹的亲情,低缓而忧伤……

我的眼睛湿润了。

3、原始宗教的“活化石”――平武白马人

从勿角下山,乘上去绵阳的客车,翻越了生存着古老大熊猫和杜鹃花的王朗雪山,就来到平武白马人居住的摩天岭脚下的沟口。看到公路边标椎的旅游景点的商铺,我甚至怀疑平武白马人还有多少文化的遗存。

沟口公路边罗通坝的白马老爷山虽经过了商业包装,可山腰层层叠叠的红布条仍标志着,这里是白马人的圣地。在白马人中间流传着一个古老的白马老爷的故事: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白马老爷从文县赶往峨眉山,神仙只能走夜路。天蒙蒙亮了,白马老爷走到今天的罗通坝。刮风了,打雷了;天在崩,地在抖,水在涨。庄稼眼看就要被淹没,牛羊就要被冲走。白马老爷马上做法,于是,风停了,雨住了,雷哑了,水退了。庄稼保住了,牛羊保住了。白马老爷正要接着赶路,鸡叫了,天亮了,他再也走不动了,他化作了一座山。从此,白马老爷就住在这里了。从那时直到今天,他一直在保护着白马人。

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的我,竟在伊瓦岱惹寨子碰到了一个极难遇到的祭祀法事,而且几乎是全部过程。法事对于白马人是一件极为严肃的大事,是不准外人加入的。虽然有人用恐吓的口气想叫我走,但是碰到这样难得的机会,我自然不会被恐吓住。后来在村干部的协调下,我买了一桶白酒和一条烟,办了“通行证”。

狭小的石屋没有窗户,四面的石头墙被火塘的烟火熏得漆黑,屋里的亮光是来自地上燃烧的火塘。今天进行的是一年中春秋两次法事的春季法事,为了消灾祈福,保佑平安。一般是村民主动请的巫师到自己家作法事。我看到的这家白马人夫妇,男人身体一直有病,他们也许把一切美好的希望都寄托在今天的法事上了。

作法事的巫师是师徒俩。老巫师拉高76岁,是这个寨子年龄最长的。当地人称巫师为“苯波”。我始终坐在年轻的巫师旁边,他告诉我:“你尽管随意照吧。”

幽暗的屋子里,十来个男人围火塘而坐。据说,作法事,来的人越多越好。穿着长衫,戴着白马人特有的荷叶白毡帽的拉高遵循着古老的祭祀传统,认真而虔诚的作着法事,并不理会周边的人。他左手敲着挂在墙上的牛皮鼓,右手挥舞着黑色的牦牛尾,眼睛则紧盯着放在地面上的藏文经书,用夹杂着古老氐语的藏话向放置在火塘前木柜上的白马老爷的剪纸传递白马人的愿望。拉高一整天的经文内容是:今天作法的目的,杀生祭祀的由来和理由,为什么要送毛人,为什么参加法事的人要越多越好;邀请白马老爷、诸神、拉高的师傅前来驱鬼等等。

从今天的法事看,这是一个融入了西藏苯教的白马人的原始宗教仪式。七世纪的吐蕃时期,新兴的藏传佛教迫使西藏本土的原始宗教――苯教进入川西的藏彝走廊。由于苯教和藏彝走廊的本土宗教都具有原始宗教的因子,二者很快就融合在一起。伊瓦岱惹寨子的春季法事显现出,经过整合的白马人的宗教祭祀却更多的保留了其固有的原始文化。在藏彝走廊的深山峡谷之间,这种古老的祭祀活动仍在存活着,在全球化的经济文明浪潮中,这些说“地脚话”的民族以他们固有的古老文明顽强的向世界证明着他们的存在和他们土著文明的价值。

杀生祭祀是苯教最古老的习俗,今天的牺牲是一只小羊羔,它的内脏奉献给木柜上的白马老爷;它的肉在火塘上的滚着开水的铁锅里。羊肉快熟的时候,年轻的巫师把挂面放到汤里。似乎是约定好的,当羊肉面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时,一批批白马女人鱼贯的进到小屋,年轻的巫师给她们每人盛了一碗,这大概是今天的羊肉面里有着白马老爷的对白马人的庇护吧。

我发现所有的白马女人,无论是简装或盛装,她们仅仅用古老的海贝(鱼骨牌)来装饰,圆形的海贝缠在插着白色鸡毛的帽檐上,长方形的海贝挂在胸前。除了海贝,女人身上几乎再没有任何的装饰,而男人身上则没有一件饰物。白马藏人与同样是藏族的西藏、木雅、嘉戎藏男人和女人身上的华丽饰物大相径庭。白马人经年生活在高寒山区河谷地带,与大海风马牛不相及,至于为什么要以此为配饰,就连白马人自己已弄不清楚了。《山海经海内南经》云:“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抛开其中的神话成分,这也许可以说明白马藏人的妇女长期以来以海贝为饰的原因。数千年之前,他们的祖先可能生活在大海或大江湖泊的岸边。

暮色降临,巫师把套着旧衣和旧鞋的茅草人送走了,也把邪恶和妖魔送走了。

在一声声火枪的火药爆裂声和飘散在空中的蓝色烟雾中,年轻的巫师把黑色的长衫蒙在头顶,双手捧着白马老爷的剪纸,独身一人走在山间小路上。他要把白马老爷送到深山里的一棵古松之下,那里有一块褐色的石头,那就是平武白马人的白马老爷的居所,是一个真正的原始宗教的祭坛。

我跟随着年轻的巫师走了一段路,然后,他回过头对我说,“你去不得呀,外人是不能见白马老爷的,要生病的。”平武白马人似乎隐匿了更原始的宗教禁忌,这是不可抗拒的古老习惯法。

天下起了小雨,在回来的路上,我听到了在雨中传来了“阿爸!阿妈!”的呼喊声。在小屋前,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仰面滚动着乌云的暮空,正在为病中的父母招魂:

“魂啊!你不要到处去望,到处去游荡,

家里的儿女在盼望你。

阿爸!阿妈!回来吧!魂啊!

东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南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西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北方不是你逗留的地方,你快回来!

阿爸!阿妈!回来吧!魂啊!”

“喊魂”即“招魂”,这是平武白马人独有的古老习俗,这个习俗源于久远的原始社会,如同他们至今仍在演绎的祭祀法事,都是原始宗教文化的“活化石”,具有珍贵的民族学价值。

有关学者感叹,“这个民族(白马藏族)的一般群众都没读过汉文书籍,而喊魂却与屈原的招魂非常相似”。这句话提出了一个谜一般的问题:白马人的族源。关于白马藏族的族源大致有三种意见。一是源于西北的古氐羌人;二是源于氐人;三是源于屈原所在地楚国的故地“三苗”,即今天的苗族的一部。

当我问起白马人:你们源于何处?他们几乎同时回答:自从盘古开天地,我们就生活在这里。

我迷失于白马人世居的王郎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我始终在问自己:

他们是谁?

他们从那里来?

(来源:白马之乡魅力非遗)

作者/来源:陇南融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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