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0月25日,吴则虞、顾颉刚、卢振华、唐长孺、汪绍楹、王永兴、孙毓棠、刘节、刘迺和、罗继祖、邓广铭、冯家昇、傅乐焕、翁独健、郑天挺等诸先生,放下手头的其他工作,离开熟悉的办公桌,齐聚北京西郊翠微路中华书局大院,开始了共同点校“二十四史”的“翠微校史”时光。这其中,并没有《陈书》点校者张维华先生。系统整理“二十四史”,是年2月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成立,7月《资治通鉴》标点工作完成之后,以国家意志支持进行的重要项目。中华书局具体负责总其事,组织学界人士共同制订了《“二十四史”整理计划》,其中的“普通本”供一般读者使用,成果即今之标点本。在《标点“二十四史”(普通本)约稿计划》中,宋齐梁陈四史及《南史》,“预计完成标点整理时间”为年,标点整理者为“拟约上海史学会”,并经粘贴改为“山东大学历史系”。由此,《陈书》等各史早在年即订下计划,预计次年由山东大学完成。然而受制于各方条件,实际进度远远落后于计划。年5月,赵守俨先生赴武汉、济南调研,南朝五史不同于他史,“人力安排上是一人专搞一史,不是集体搞。王仲荦担任《南齐书》、卢振华担任《梁书》。明年华山、韩连琪也可参加《宋书》、《南史》的校点工作”。《陈书》作为“二十四史”中部头最小的一部,未明确提及承担者,只说“《陈书》明年上半年可完成”。正是在这次调研中,承担整理工作的王仲荦、卢振华二先生自己提出,“两史(《南齐书》《梁书》)校点工作大致就绪后,最好能到北京和我们共同工作一个时期,以便于统一双方意见、及时解决问题”(中华书局总编室《业务情况》年第10号),成为日后调京工作的开端。此后,随着书局给齐燕铭、周扬《关于建议将参加点校者调京集中工作的报告》落地,年秋,多位学者借调进京,成就翠微校史佳话。不过在年9、10月间的这次借调中,日后承担《陈书》点校工作的张维华先生并未到京。张维华先生(—),号西山,山东寿光人,家境贫寒。小学中学在教会学校就读,娴习外语。年齐鲁大学毕业,曾留校工作,两年后入燕京大学研究院学习,所撰毕业论文《明史佛郎机吕宋和兰意大里亚传注释》得洪业先生赏识,哈佛燕京学社出版。任教于齐鲁大学,受顾颉刚先生之邀参加禹贡学会,协助编辑《禹贡》杂志,后在成都与顾颉刚共同主持齐鲁大学国学研究所的工作。解放初担任齐鲁大学文学院院长兼历史系主任、国学研究所所长,年后长期任教于山东大学,在山东大学八大教授中唯一具有硕士学位。曾任中国古代史研究室主任,后经营设立中西交通研究室,指导有关方向研究生。作为一位专业与行政兼长的知名学者,考虑当时的一些特殊情况,张先生并不在首先借调之列。张维华先生年10月前,教育部曾两次发文,借调山东大学有关先生。一次是“62教人师调字第30号”,时在年1月,“来函商借你校王仲荦教授和卢振华付教授去该局工作半年”,第二次是“63教二蒋旭字第号”,时在年7月,借调王仲荦、卢振华、张维华三位先生来京校点,“三人可不必同时来京”,两次借调都没有强调张维华先生立即到岗。张维华先生于年1月尚为右派身份,年6月则刚摘帽不久。从金灿然、赵守俨年8月向周扬、齐燕铭提交的《对于“二十四史”工作安排的建议》可知,当时已确定《南齐书》“王仲荦负责”、《梁书》“卢振华负责”,“以上两史原定在63年暑假完成,希望如期交稿”。《陈书》“张维华负责”,强调“原定63年秋完成,希望如期交稿”。到年5月6日,更进一步确定了《陈书》等“南朝五史”的校点编辑团队,“南朝五史”的校点负责人为“王仲荦、卢振华、张维华”,责任编辑为“吴翊如、贺次君”,五史计划“64年完成”,而《陈书》“未动”。金灿然《关于“二十四史”的工作安排谈话纪要》(.5.6)《陈书》未动然而又未借调张维华先生的个中缘由,可从年10月25日《参加点校“二十四史”的人员情况》(仅供领导参考)中窥见:张维华: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年划为右派,已摘帽子。治两汉史和明史,著有《中国长城建置考》(排印中)、《论汉武帝》等书。现在校点《陈书》,因该史篇幅较少(约20万字),且本人有教学任务,暂时没有来京,在学校里以业余时间从事校点。《陈书》:即可着手校点,明年之内可付排。《参加点校“二十四史”的人员情况》(仅供领导参考)(.10.25)然而经权衡,书局在三天之后报中宣部干部处留底的《校点“二十四史”借调人员名单》草稿中,终于划去了“不来京在校工作”的备注,改为“或于明年下半年来京”,并按当前实际情形圈去了借调时间“64年7月”。《校点“二十四史”借调人员名单》草稿(.10.28)于是从年摘帽后到年上半年,张维华先生一直仍在山东大学任教,教学任务是接续童书业先生的先秦史课讲秦汉史,年10月到年4月间,为历史系毕业班学生系统讲授“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经济史”。据邹逸麟先生回忆张先生的课堂风采:张先生讲课底气十足,声音响亮,一口山东普通话,乡音很重,上课时嘴上香烟不断,一支接着一支,一进课堂,就不必再用火柴。烟灰落在前胸,也不掸去,思想高度集中。课程内容丰富,听来很有收获,所以有一时我很想搞明清史,在校时曾注意过明代的朝贡贸易问题,这完全是受张先生课的影响。(《“八马同槽”时代的山东大学历史系》)张维华先生实际赴京,并未晚到年7月,而是在4月的毕业班课程结束后,便立即动身,于是参加了5月5日上午于中华书局召开的《陈书》座谈会。此次小型专题会,由萧项平、赵守俨召集,王仲荦、卢振华也参加,讨论了《陈书》点校的底本选择、异体字避讳字处理等问题。赵守俨先生并且简略介绍了“二十四史”标点使用办法举例、校勘记撰写,谈了有关工作方法的意见。底本选择上,张先生最初主张用殿本,“后来决定仍用百衲本作底本,用殿本和金陵局本通校,而且张先生自愿担任殿本与百衲本的通校工作,以便摸清两种版本的优劣”。异文、异体字及避讳字是否需要统一和改正,需慎重,要查明情况及沿革。张维华先生对工作的感受,在年5月下半月书局有关人员的工作汇报中有详细记载:张维华先生在谈话中曾一再表示,这一工作需要细致的搞,时间也需要从容一些。大有学校给他的时间不够之感。虽未明说,我有这样的感觉。《“二十四史”工作汇报》(年5月下半月)6月中旬以来,《陈书》的工作情况则是:张维华先生,在进行殿本版本对校等,即进行他校。截至目前为止,对前人成果的摘录条数已达数百,其中除张元济、张森楷等校记外,以《十七史商榷》为多。《“二十四史”工作汇报》(年6月中旬至下旬)张先生对待点校工作的态度也有一变化的过程。起初,虽然“曾说这种琐细的校点工作‘丈夫不为’”,但一旦接手,仍然认真从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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