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何家村的兽首玛瑙杯,造型极为罕见,可以说正是东西方文明的火花交流碰撞出来的产物。它既拥有来自来自东方的弧形角杯传统,又融入西方来通杯上下贯通的特点,唯独在饮用方法上固执地采用了倾杯畅饮的姿势,那么角杯与来通,究竟是谁转化了谁?
(一)东方角杯
何家村的兽首玛瑙杯,正如孙机先生所言将其称为“角杯”,因为从轮廓上看,这种弧形的角杯形似兽角。以动物之角成杯的确属于中国文化传统,最早可追溯至新石器时代的河南禹县谷水河遗址、曾经出土的一只陶制的角杯。而战国以及西汉的艺术作品中,也屡屡见其踪迹。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种角杯有这么两个鲜明特征:其一,为兽角制成,其二,从口部饮用。关于第一点,何家村出土的兽首玛瑙杯,并没有明确点出其中的“兽”究竟为何物,但多数学者认为它采用的应是角为羚羊、面部似牛的造型艺术。
实际上,如果考察中国的角杯传统,这种面部似牛的“兽”极有可能与犀牛有关。犀字本从牛,《山海经》海外经中说:“西北有犀牛,其状如牛而黑”,古人对于犀牛与牛的概念往往是混同的,所以何家村这种面部似牛的造型,就可以从角杯乃至更为具体的犀角去考察了。
①马王堆汉墓木犀角②广西汉墓陶犀角为何古人偏爱用犀角做杯?这与犀牛本身所代表的祥瑞、镇水(辟邪)观念有关。《宋书》卷二十九“符瑞志下”记载:“鸡骇犀,王者贱难得之物则出”,而镇水辟邪可以李冰于都江堰所置镇水犀牛为例。犀牛本身神异,犀角则更为特殊,魏晋时人相信犀牛角能解毒的思想也延续到了唐代。
日本正仓院所藏古琴上的胡人从以上材料来看,唐人在制作这件玛瑙兽首杯的时候,极有可能是汲取过来自东方的犀杯传统,故而才会在其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即其一表现为整体造型的角形,其二表现为面部呈现牛形的特征。但是,兽首之上的一处细节却显示了迥异于东方传统的域外因素。那么,它又是参考了谁?
(二)西方来通
何家村玛瑙杯兽首细部看到了吗?在何家村玛瑙杯的兽首的口鼻部,有一个类似于笼嘴状的黄金塞子,卸下之后内部有流,杯中的酒便可从流中倾斜而出。如前文所言,按照东方的角杯传统,角的下部应该是封闭的,而且饮者应该从上端的杯口倾酒饮之。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其实暗含了它已然受到了外来因素的影响,这便是西方所谓的“来通”。
①乌尔王朝统治者乌尔娜姆持角杯祭神②亚“来通”这个词是(rhyton)的音译,源自于古希腊人的称呼,取连通、流出之意。它像一个漏斗,可用于注入神酒,当时人相信用这种来通角杯是圣物,用它注酒能防止中毒,而如果举起来通一饮而尽,则是对酒神致以最高敬意的方式。
酒神狄奥尼索斯持来通饮酒来通,从克里特岛起源,再到希腊人的追捧,进而便向亚洲开始传播,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到外阿姆河的广大区域,最终流入中国。在这个传播过程中,流通的式样也在不断地发生着改变。
在西亚地区,早期的来通基本呈现短而圆的圆锥形,以巴格达伊拉克博物馆藏的陶来通为典型,其兽首除了羊首之外,牛首、马首、狮首也常有出现,至于饮用方式则正是从来通底部的小孔注入饮者口中。这便是来通最初的模样。
①巴格达伊拉克陶来通③旁遮普银盘上的很显然,这样的来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因为口大而底小,且杯身平直,不论是怎么放置都无法很好的储存美酒,总不能让人始终用手端着吧?而接下来的工作,则几乎全部是由古波斯人来逐步改造的。
波斯帝国古代波斯,建立出许多重要帝国,包含公元前七至六世纪诞生的“米底王国”、公元前五世纪诞生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公元前二世纪的“帕提亚帝国”(又称安息王国),以及公元二世纪的“萨珊王朝”。关于来通,我们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