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汉室失统,九州分裂,遂郡郡作帝,县县自王。
初平元年()的酸枣联盟,即演义小说所谓的“讨董十八镇”,三国爱好者皆耳熟能详、无须赘述。
酸枣联盟是个“各怀鬼胎、自作家门”的松散组织,各镇诸侯以“兴复汉室”之名,行“图谋割据”之实,亦人所共知。
我串联梳理军阀列传,发现酸枣联盟并非表面上的“自作家门”,实际暗藏“不得已之必然”。
本文主要探讨“酸枣联军”和“董卓西迁”的部分史料及背后线索,每部分均以“独立小专题”形式写成。
注:考虑到“酸枣联盟”受众基础的广泛,对大致脉络便不再浪费笔墨。
权作一家之言,希望对读者朋友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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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所谓西迁
董卓为避关东联军、而西迁镐京的说法,乖谬至极。
董卓上洛在中平六年()八月,翌年()二月便西迁长安。
《三国志》言之凿凿,称卓西迁是因“关东军势大”。后世史家也因袭此说,无一例外将“除残去秽”的桂冠授予关东军、尤其是联军先锋孙坚。
卓以山东豪杰并起,恐惧不宁。初平元年二月,乃徙天子都长安。--《魏书六董卓传》
实际董卓西迁与酸枣联军基本无关。
西迁大致有两个理由:
其一是凉州军多胡人。羌胡恋家,不肯远离故土、东进洛邑。故董卓需要返回关中,壮大羽翼。
灵帝临崩,董卓拜表,明确提及“羌胡不愿随卓东进”。
六年,征卓为少府,不肯就,上书言:“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皆牵挽臣车,使不得行。”--《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
其二是并州西河郡白波贼兴起,入河东,断卓后路。卓遣牛辅讨之而不能平,担心归途断绝,遂火速西迁。
注:河东郡,三河之一,在洛阳以西,长安以东。
灵帝末,黄巾余党郭太等复起西河白波谷,转寇太原,遂破河东,百姓流转三辅,号为“白波贼”,众十余万。卓遣中郎将牛辅击之,不能却。又闻东方兵起,惧。--《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
酸枣联军是董卓上洛翌年、即东汉初平元年()年初兴起,而卓西迁就在同年二月。因时间联系紧密,故常被人混淆,误以为联军声势浩大,董卓需要避其锋芒。
时间的前后相继,导致“西迁根源”很是迷惑。但想寻求真相也不难,只要看凉州军与关东军的交战记录,便一目了然。
关东军屡败于卓,根本无力对抗凉州锐士。
其一、关东武备不修,甲士不振。便如京都洛邑的羽林、虎贲,也不过是从“市井混混”和“乡野村夫”中擢拔的兵痞,不堪一用。
旧时虎贲、羽林、五营兵,及卫士并合,虽且万人,或商贾惰游子弟,或农野谨钝之人。虽有乘制之处,不讲戎阵,既不简练,又希更寇,虽名实不副,难以备急。--《魏名臣奏》引自《魏书十三王朗传》
其二、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于河阳津,兵胁洛邑。卓绕其后逆击,匡军奔走流离,死伤殆尽。
河内太守王匡,遣泰山兵屯河阳津,将以图卓。卓遣疑兵若将於平阴渡者,潜遣锐众从小平北渡,绕击其后,大破之津北,死者略尽。--《魏书六董卓传》
其三、孙坚伐卓,败多胜少。溃败至“弃其冠冕“以求生。
坚移屯梁东,大为卓军所攻,坚与数十骑溃围而出。坚常著赤罽帻,乃脱帻令亲近将祖茂著之。卓骑争逐茂,故坚从间道得免。--《吴书一孙破虏传》
而孙坚艰难取得的胜利,靠的竟是“董卓军队内讧”。并州系吕布与“凉州大人”胡轸相互拆台,违戾不和。
布与轸不相能,军中自惊恐,士卒散乱。--《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
初坚讨董卓,到梁县之阳人。卓亦遣兵步骑五千迎之,陈郡太守胡轸为大督护,吕布为骑督,其余步骑将校都督者甚众。轸性急,预宣言曰:“今此行也,要当斩一青绶,乃整齐耳。”诸将闻而恶之。--《英雄记》
注:青绶指代“银印青绶”,比二千石所佩。彼时吕布为骑都尉,即“青绶”,可知胡轸欲杀布立威。
其四、联军先遣队曹操领兵追击董卓,遭卓将徐荣邀击,战于荥阳。
曹军覆没,卫兹战死,五千甲士星散,连曹操自己的坐骑也被射死。倚赖曹洪让马、才侥幸生还。
太祖起义兵讨董卓,至荥阳,为卓将徐荣所败。太祖失马,贼追甚急,洪下,以马授太祖。--《魏书九曹洪传》
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魏书一武帝纪》
酸枣军战绩之颓靡,一目了然。
魏武至荥阳,为卓将徐荣所败很难相信,凭关东联军如此不堪的军事素养,可以逼得董卓遁走。凉州军团西迁、仅仅是为返回关中,回到“羌人、河湟义从、秦胡、匈奴屠各”的家乡。
董卓在关中的统治还算稳固。三年之后,即初平三年()因并州系与凉州系冲突加剧,才遭王允、吕布所杀。
关中情况的败坏,也恰自卓死而始。正是李傕、郭汜等人横行无道,酿成兴平年间(-)的大饥荒,凉州霸府才就此瓦解。
时三辅民尚数十万户,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间相啖食略尽。--《魏书六董卓传》
董卓统治关中时期(-),关东联军从未有过哪怕一次“西进尝试”。
可见,彼时的关东军远非凉州军敌手,甚至兴平年间(-)都是如此。
联军的孱弱松散,令人发笑。看酸枣会盟的主持臧洪,便一目了然。
②“升坛人”臧洪
职场中,有时推你上去不一定是奖励,而是让你背锅。
酸枣是地名,在东汉末年是县级单位,隶属兖州陈留郡。
注:史书之所以用“酸枣”代称联军,大约是因魏武起兵于陈留己吾县(酸枣亦在陈留)。故为尊者讳,便因袭所称。
不同于文学影视作品,现实中的关东联军几乎从未会合,且分散各地。
袁绍部渤海太守袁绍、西园军假司马张杨,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三人会师在河内。
袁绍至河内,杨与绍合,复与匈奴单于於夫罗屯漳水。--《魏书八张杨传》
这大约是河内太守王匡被董卓“修理”之后,不得已援引袁绍而来。绍本为渤海太守,引郡兵赴河内。
袁术部南阳太守袁术、长沙太守孙坚,二人会师荆州,坚驻军鲁阳。
(坚)前到鲁阳,与袁术相见。术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吏。遂治兵於鲁阳城。--《吴书一孙坚传》
冀州系冀州刺史韩馥屯兵魏郡邺县。
豫州系豫州刺史孔伷屯兵颍川。
兖州系陈留太守张邈、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以及广陵郡功曹臧洪,五人会师在兖州陈留酸枣。
洪乃升坛、操槃歃血而盟曰:“兖州刺史岱、豫州刺史伷、陈留太守邈、东郡太守瑁、广陵太守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魏书七臧洪传》
讨董联军驻地曹操此时便与张邈合兵。
魏武自逃离洛阳,从未返回老家沛国谯县,而是直接赴陈留投奔张邈。以麾下兵马来源看,其此时并非独立军阀,军队仰仗张邈,而头衔“行奋武将军”则仰仗袁绍。
众各数万,推绍为盟主。太祖行奋武将军。--《魏书一武帝纪》
更可笑者,是酸枣联军的“升坛倡议人”,竟然是郡吏臧洪。
乃设坛场,方共盟誓,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咸共推洪。--《魏书七臧洪传》
彼时臧洪不过是广陵郡功曹,郡级人事部高级佐吏,属于太守私自署置的“编外人员”,他甚至都不是体制内的。
凭借如此尴尬的身份,居然能成为“升坛盟主”;而太守、刺史们听之任之,简直笑掉大牙。
我解释得再明白一些,臧洪之所以被“赶鸭子上架”,实际是酸枣诸侯们谁也不想做“出头鸟”,都担心万一战败、董卓事后清算,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看“诸州郡更相让,莫敢当”便知其情由。
因此,满座郡守刺史、将军都督,竟放任甚至怂恿“编外人员”臧洪来做这个“首倡人”。
广陵臧子源就是个背锅的。
关东军阀之所以形成如此难看的局面,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毫无根基,缺乏实力”。
③食碗面、反碗底
有道是,以怨报德,匹夫所不为也。
不同于直观印象,似乎上述牧守刺史们,在各个辖区扎根已久,威望素著,一呼百应。
实际包括袁绍、曹操、韩馥、刘岱等所有军阀在内的“讨董义士”,都是临时任免、甚至自相署置的,最长也就不过出镇地方三个月而已。
问题来了。
关东军的刺史、牧守头衔是通过谁授意表奏的?
答案是:董卓。
董卓在中平六年()八月上洛。最初摆出一副“虚怀若谷、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嘴脸,大肆擢拔朝臣,征召贤良。
冀州刺史韩馥,原本在尚书台供职。是董卓擢拔他做了冀州刺史。
幽滞之士,多所显拔。以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
兖州刺史刘岱,原本是侍中,一个位尊而无实权的天子近臣。是董卓抬举他出镇兖州。
(卓)以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
渤海太守袁绍,本是司隶校尉,与卓不睦。但卓按捺怒火,授其出镇冀州渤海,为一郡之守。
卓以为然,乃拜绍勃海太守,封邟乡侯。--《魏书六董卓传》
至于陈留孔伷、东平张邈、颍川张咨等人,亦皆董卓擢拔,外放显职。
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传》
董卓秉政,拜东郡张邈为陈留太守。--《蜀书八许靖传》
这些去年八月还在洛阳做“京官儿”的侍中、尚书们,靠董相青眼、才出镇地方。今年年初就调转枪口、讨伐董卓。
且不说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能否得到地方支持,单说这些牧守刺史的“年资履历”,就不值一提。
他们出镇外藩才几个月啊?仨月都是往多了说的,哪里指挥得动地方强宗、州郡豪族呢?
没了强宗、豪族的支持,这些挂名的“太守”、“刺史”,又算得了什么呢?是去是留,是存是亡,那就是地方门阀一句话的事儿。
典型案例就是冀州刺史韩馥。
韩馥被冀州豪族出卖,强迫让位给袁绍。彼时袁绍已断粮,被戏称为“困在股掌中的婴孩”。但河北大族倾心于绍,韩馥竟被逼退位。
馥素性恇怯,因然其计。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骑都尉沮授闻而谏曰:“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州与之?”--《后汉书卷七十四袁绍传》
“本地代表”田丰、审配之流就不说了;连凉州出身的鞠义、都带头向袁绍缴枪投诚。
明年,馥将麹义反畔,馥与战失利。绍既恨馥,乃与义相结。--《后汉书卷七十四袁绍传》
韩馥最后竟落了个“厕所自杀”的下场。
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馥在坐上,谓见图构,无何起至溷自杀。--《魏书六袁绍传》
韩馥性怯,袁绍胁夺其位可见关东诸侯,名号虽响,实际狗屁不是、一文不值。
一共在地方干了仨月,能有啥根基?能得啥人心?“洗脑术”强如刘备,欲收拢人心,也需一年半载,何况这群久在京师的膏粱子弟,哪能镇得住地方豪族、驱使其为己所用呢!
注:这就好似“职场空降兵”。名为经理、总监。实际操作中,遇上几个树大根深的老业务员、技术油子不配合,这个“总监”就会束手无策甚至卷铺盖回家。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最初这批关东刺史、州牧、太守们,托名州郡之长,却迅速湮灭无闻。
④“荥阳之战”中的鲍信
名豪大侠,富室强族,飘扬云会,万里相赴。
“荥阳之战”是酸枣联军在董卓焚毁洛邑后,欲图“打个秋风”,提振士气。因为曹操的参与,所以变得尤其著名。
荥阳之战的主要参与者,一般被认为是曹操、卫兹和徐荣。
实际还有鲍信。这是常被忽略的。
鲍信在《武帝纪》中未被提及参与荥阳之战,但从曹丕的《典论》中可窥见一斑。
曹丕说,董卓之乱后,名豪大侠万里相赴,“兖豫之师战于荥阳,河内之甲军于孟津。”
名豪大侠,富室强族,飘扬云会,万里相赴。兖豫之师战于荥阳,河内之甲军于孟津。卓遂迁大驾,西都长安。--《典论自叙》
“河内之甲”毫无疑问指代袁绍,“兖豫之师”的指代则颇值玩味。
曹丕形容袁绍,是“军”于孟津,即驻扎;颇有贬损之意。而形容兖豫之师,则明确使用“战”字,褒扬之音溢于言表。
曹操出身豫州,可知所谓“兖”者,必然是“兖州出身”或“挂兖州牧守头衔”的酸枣诸侯。
操出身豫州沛国,张邈、卫兹出身兖州陈留。至于同行者曹洪、夏侯惇亦沛国人。
那么“兖豫之师”中的兖州,除了随行的卫兹,还可能指代谁?
兖州泰山出身的骑都尉鲍信。
魏武始起兵于己吾,信与弟韬以兵应之王沈《魏书》记载,鲍信与弟鲍韬率兵二万,骑七百,辎重五千乘与曹操会师陈留。
信乃引军还乡里,收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三千余乘。是岁,太祖始起兵于己吾,信与弟韬以兵应太祖。--王沈《魏书》
王《书》甚秽,所谓“兵二万,骑七百,辎重五千乘”纯粹胡扯。董卓上洛,步骑不过三千;鲍信一个地方豪强,很难相信可以“拥兵二万、骑七百”。何况泰山多乱,贼人寇暴,是有名的险地。
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曹操麾下不过骑六百,靠着钟繇从关中征募的二千军马才度过危机。鲍信所谓“骑七百”水分颇大。见《魏书一武帝纪》和《魏书十三钟繇传》,文多不载。
会师酸枣的诸侯中,除鲍信和邈将卫兹,其他人不可能跟随曹操赴荥阳。
刘岱、乔瑁相互憎恶,违戾不和,乃至刀兵相向。
刘岱与桥瑁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魏书一武帝纪》
张邈是卫兹故主,未随军同行。从曹操战败归来“还见邈”可知。
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太祖责让之,因为谋。邈等不能用。--《魏书一武帝纪》
袁遗名为太守,不过书生而已。
注:遗为山阳太守,属兖州。
人少好学则思专,长则善忘,长大而能勤学者,唯吾与袁伯业耳。--《典论》
注:袁遗字伯业。
至于被联军推选出的“背锅侠”广陵郡功曹臧洪,人微言轻、位实微贱,更不值一提。且广陵属徐州,无关兖州。
彼时能与曹操共赴荥阳者,唯有身在陈留的鲍信。
尤其考虑到曹操与鲍信的亲善关系(刘岱死,鲍信迎操牧兖州),更可确定。
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信力战斗死,仅而破之。--《魏书一武帝纪》
由此,荥阳之战中,曹丕所谓的“兖豫之师”,除卫兹外,应指鲍信。
⑤曹操的“作战计划”
使勃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
彼时曹操在陈留酸枣的那番浑话,恐怕是说给空气听的。
按《魏书》记载,荥阳战败后,曹操返回酸枣,以一个“败军之将”的身份,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废话。核心大意无非是行军打仗,作战方略云云。
曹操这番废话,被陈寿完整收录在《三国志魏书一》中。经演义小说和影视作品的渲染,将其塑造成“高大伟岸、心怀社稷”的英武形象,衬托出联军“不思进取,各怀鬼胎”的卑鄙猥琐。
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魏书一武帝纪》
诸军莫適先进,而食尽众散。--《魏书七臧洪传》
我仔细阅读了曹操的“作战方略”,发现这番话恐怕并非其真实意图,甚至可能是袁绍授意。虽然彼时绍在河内。
曹操的计策,是让袁绍进屯河南孟津;酸枣诸将就近据守、逼近洛阳;却让袁术率部入武关,进击董卓。
注:河南即河南郡,郡治在洛阳。“进屯孟津”即逼近洛阳。
太祖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勃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
注:渤海即袁绍,彼时绍为盟主,故魏书以“渤海”讳之。
注:袁将军即术,彼时治南阳,屯兵鲁阳县。
曹操的“作战计划”“关中入长安”有两条路,其一是由司隶洛阳西入函谷关,其二是由荆州南阳西入武关。
彼时袁术与孙坚,恰恰合兵南阳。
可知曹操的计划,是让屯驻酸枣的联军(包括自己)、和屯驻河内的袁绍进军洛阳,却驱使袁术消耗兵力,西入武关,与董卓血拼。
而袁术的实际行动,与曹操的计划恰恰相反。术驻军南阳,不入武关向长安,反而支援客将孙坚直扑洛阳。
坚乃前入至雒,脩诸陵,平塞卓所发掘。讫,引军还,住鲁阳。--《吴书一孙坚传》
注:雒即洛阳。东汉尚火德,认为“洛”字有水,水克火,不祥。火生土,故改“洛”为“雒”。雒字最右侧实际是“圭”,两土重叠。
由此,可大概推测,曹操的目的是消耗袁术,避免其争功;而袁术的目的是占领洛阳,自作家门。
彼时袁绍在河内,袁术在南阳;曹操在陈留酸枣的这番废话,到底能不能传到二袁耳朵里,似乎都很成问题。
曹操此话,恐怕是魏国建立后,“官方指导”下创作的秽史。反正缪袭、卫觊、王沈之徒无甚廉耻,不过望风承旨而已。
至于陈寿修史,因其并非魏人,不得不“因袭旧文”,顺便删改过于污秽的妄语。
考虑到曹操在酸枣大发牢骚之后,便转行千里,远遁扬州。之后甚至没脸再返回酸枣,而是“进屯河内”。可知其在酸枣的灰败形象。
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与兵四千馀人。还到龙亢,士卒多叛。至铚、建平,复收兵得千馀人,进屯河内。--《魏书一武帝纪》
恐怕真实历史中,彼时的曹操便如“苏秦归家”般落魄,看“挚友张邈都懒得搭理他”便可见一斑。
(荥阳败后)太祖到酸枣,因为谋。邈等不能用。--《魏书一武帝纪》
诸将更是置酒高会,不以“败军之将”曹操为意。
诸军兵十馀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魏书一武帝纪》
彼时的曹操,刚刚经历荥阳惨败,迸走流离,几至死亡,哪还有心思胡吹什么“作战方略”呢!
⑥小结
本文无核心主旨,仅以小专题形式、围绕初平元年()“酸枣联盟”记载的乖谬之处而漫谈。
因酸枣联军本就涉及众多州郡不同、诉求各异的军阀,故不宜单线串联。
似《三国演义》般,将本与酸枣诸军无瓜葛的刘关张强行植入,甚至编排出“三英战吕布”的可笑戏码,实在是对这个宝贵题材的浪费。
《魏武本纪》对曹氏虽然多有褒扬回护,实际关东联军的主角,绝非曹操。
曹操彼时无兵、无地、无头衔,所谓的“奋武将军”还是“权且代理”,且为袁绍擅署伪职。其军队则来自张邈、卫兹和鲍信的资助,以致消耗殆尽后,竟需远走千里,赴扬州募兵——这还是看的曹洪面子。
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馀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魏书九曹洪传》
似曹操般落魄的孱弱军阀,被强行塑造成酸枣联盟的主角,无外乎“胜利者的舆论红利”;与罗贯中吹捧刘关张葛,给蜀汉“疯狂加戏”如出一辙。
因此,想看清历史真相,便不得不剥离官修史料的预设立场。不把“为尊者讳”的帷幕掀开,便很难看清彼时的真实状况。
酸枣联军的构成主体,皆董卓表奏的汉廷中央官,久在洛阳,且赴任未久,在地方毫无根基。名为牧伯,无异匹夫。
韩馥、刘岱为代表的“速成型”地方藩镇,连治下的地方豪霸都无法驾驭,又何来胆气去对抗“久在边地、兵皆精悍”的董卓?
酸枣诸侯云集,却各怀鬼胎,自相推诿;最终居然推举了一个“郡吏”臧洪作升坛盟主。蝇营狗苟,心术败坏,可见一斑。
本文并不在构建真相(胖咪力有未逮),而是通过前后记载的矛盾之处,漫谈个人浅见,从不同视角审视酸枣故事。
希望本文对读者朋友有所裨益。
我是胖咪,百家号历史原创作者。漫谈历史趣闻,专注三国史。从史海沉钩中的蛛丝马迹、吉光片羽,来剖析展开背后隐藏的深意。
Thanksfor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