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时期有一位史学家名为萧子显,一生至少修撰了5部史学著作,其中就包括如今存世的《南齐书》。说起来这位萧子显,还是南朝齐的开创者齐高帝萧道成的孙子,可惜齐朝存在了23年便消逝在历史长河中,但萧子显依然凭借他出色的才华,在入梁后获得梁武帝萧衍的信任,不仅罕见地以宗室身份撰写《南齐书》,同时政治生涯也算顺遂。
萧子显不光能写史书,他在诗歌方面的创作能力也得到当时朝野文人的认可——至少是得到梁武帝包括皇太子萧纲等人的认可的。而且他是位恃才傲物的主,很多士族门阀对他多有不满,但对他的才华同样高度认可。
今天介绍的是萧子显所作4首展现闺中女子春日别离的伤感诗作,虽然属“宫体诗”,但对于展现春色与春愁,的确算是上佳,而且他的这几首诗还得到了时为皇太子的萧纲,以及湘东王萧绎的应和。
南朝梁·萧子显·春别四首其一
翻莺度燕双比翼,杨柳千条共一色。
但看陌上携手归,谁能对此空相忆。
诗人很轻松地就将人们带入春日的美好中。天上的黄莺鸟和燕子都在双双对对飞,堤边的杨柳千条万条,全都绽放喜人的碧绿之色。接下来又看到陌上的年轻男女都双双对对携手归去,一直到这里都分明是春天的美好与喜悦。
可惜,“谁能对此空相忆”,也许诗中女子昨天也在看着黄莺鸟和燕子,也在看着堤边万千绿丝条,而且都还是和她的恋人一起看的,傍晚他们也如那些少年少女一般携手同归,今天却只能孤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一切,突然就变得伤感了起来,再没有了昨日的喜悦。
南朝梁·萧子显·春别四首其二
幽宫积草自芳菲,黄鸟芳树情相依。
争风竞日常闻响,重花叠叶不通飞。
当知此时动妾思,惭使罗袂拂君衣。
既然开篇提“幽宫”,我们可以认为这是宫中女子在深宫之中痴痴等待天子。仲春之时,花草都在女子所处的宫院中肆意生长,却无人精心打理,现在已是枝繁叶盛,连飞鸟都无法飞来,只能看着黄鸟在远处两相依偎。春日里这般疯狂生长的春草和花儿,就像女子的春愁,挡不住,却始终无人打理,那个人不来,大概她也终将会在花谢后凋零。
最后一句“惭使罗袂拂君衣”,不应发生在上句中的“此时”,而应是发生在之前,女子对于他的离去很是不舍,这才下意识地以衣袖拂过他的衣裳,又或者已经轻拽他的衣角了,当时可能有些羞惭,如今想来大概还是不够勇敢啊。
南朝梁·萧子显·春别四首其三
江东大道日华春,垂杨挂柳扫轻尘。
淇水昨送泪沾巾,红妆宿昔已应新。
和暖春日里,大道边的无数杨柳枝条垂挂在地,仿佛在清扫地上空中的轻尘。在这样的春光之下,女子却只能和泪送别心爱的人儿,这种心情自然可以想象。但无论如何,他已经走了,我在家中每天等待他归来就是,已经流了一个晚上的泪水,我应该重拾心情,把自己好好妆扮一下了。
另外多提一句,对于杨慎《升庵诗话》卷十三录“萧子显春别”条目,此诗后又接2句,“昨别下泪而送旧,今已红妆而迎新”,并言此红妆迎新为“娼楼之本色也”,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按说杨慎一定是了解《玉台新咏》的,含而不露是此集最为显著的特点,又有哪一首会有透露这样已算是越线之举的诗句?这2句要么是杨慎杜撰,要么是前人混入,未见《玉台新咏》刻本载此2句。杨慎做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此人学识渊博,但“好伪撰古书,以自证其说”,不足采信。
南朝梁·萧子显·春别四首其四
衔悲揽涕别心知,桃花李花任风吹。
本知人心不似树,何意人别似花离。
这一首纯粹是对于别离所抒发的怅恨之作,与前3首稍有不同。前3首虽然是描绘春日的离别,虽然忧伤但并不凄惨,毕竟每一首都透露出恋人迟早都会归来的意指,但这最后一首就完全不是那么淡定了,她将离别比作了落花,或者说是花已落尽的树。
对于离别,女子悲伤难抑,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这个春末时节里,他走了,就剩女子一个人在这桃花李花的花瓣任风吹落的树下。她在想:人心本来就跟树木不一样,可是,为什么这一次的离别,偏偏像是这花树,而那些花已经渐渐凋落的感觉呢?
这个比喻很是凄惨,毕竟花凋落之后永远也不会重回树上,而离别却是可以预期的,并且也还是可以等待的。除非这一次恋人的离去是女子所能预感到的,也许一别就是永远。
通读这4首诗,每一首都是在描绘春日的离别,但每一首所呈现的场景都有不同。如果首先找共同点的话,就是每一首诗都在前面描绘春日的景象,之后再描绘离别时,或离别之后的悲伤。
如果说这4首诗的伤感程度的话,可能最后一首诗给人带来的冲击力最大,因为只有这一首,将景色与悲伤熔炼在了一起,而不像前3首那么景与情之间泾渭分明,由此反而将这悲伤在看似寻常的话语中得到了放大。
第3首虽长,却是其中最不出众的春日诗。读年前的春色,那就读第1首;如果想要读平淡之中蕴含春景与悲伤的佳句,最后1首无疑正是最佳选择。至于第3首,其中的句子可以完全作为批评杨慎的标准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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