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狂的妒妇论文昭甄皇后胖咪谈三国

以貌悦人者,色衰而爱弛。

甄夫人是明帝生母,以美貌获宠于魏文。甄氏绝色,倾动河北,经后世小说家杜撰演绎,甚至变成“三曹反目”的导火索。

其实文昭皇后本传,区区二百八十字,不值一提。

注:甄夫人死后明帝追尊舅父的记载,与其生平已无关,故未算在内。

甄夫人因罪获诛,本不能列入史书;仅因其子曹叡承祚,故得哀荣。

仔细阅读《三国志》及相关材料,可知甄夫人之实际形象,与史书所载差别甚巨;几乎是云泥之别,黑白之辨。

甄夫人为人、骄狂善妒;与其夫、其公婆均不睦。而甄氏“因妒失宠”后,则将满腔愤懑灌输给其子曹叡,导致叡亦仇视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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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震动河朔的绝色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甄夫人有倾国之容。以此得入袁府,为绍中子袁熙之妾。

在此要特别强调,甄夫人在袁绍幕府女眷中、地位并不高。袁熙不受宠爱;嫡子之位,摇摆于长子谭、和幼子尚之间,熙不过平凡庸才。

谭长而惠,尚少而美。绍妻刘氏爱尚,数称其才,绍亦奇其貌,欲以为后,未显而绍死。--《典略》

甄夫人以美色侍袁熙,不过是豫州汝南出身的袁绍,联姻河北豪强、镇抚地方的手段。

甄夫人出身冀州中山国无极县。按陈《书》所载:“家世二千石”。但这其实是明帝登基后的“回护之词”。

注:中山无极,今河北石家庄无极县。

文昭甄皇后,中山无极人,世吏二千石。父逸,上蔡令。--《魏书五后妃传》

其父甄逸、官止“上蔡令”,不过四百到六百石的小吏。与刘备祖父刘雄出任“范县令”并无差异。

可知甄夫人虽祖上显赫,至其父辈,却已中衰,所谓的“家世二千石”不过是自抬身份的春秋笔法,秽史而已。

甄氏的破落豪族出身,还可从“稀薄的家族人丁”中得到侧证。

明帝登基后,重用甄氏外家,连甄夫人从兄弟辈儿都得到封爵,搜罗再三,也不过寥寥数人。导致明帝不得不从郭皇后(明元皇后,非文德皇后)子侄中、选取聪明伶俐者(郭德),改宗甄氏。

(明帝)以夫人郭氏从弟德为之后,承甄氏姓,封德为平原侯,袭公主爵。--《魏书五后妃传》

注:袭公主爵,即令甄德(郭德)继承明帝爱女曹淑的食邑。

甄氏家族,人丁之败落可见一斑。

而且甄夫人也不是袁熙之妻。从“纳”字便一目了然。

建安中,袁绍为中子熙纳之。--《魏书五后妃传》

注:同书武宣卞太后,倡门出身,记载亦为“魏武纳后为妾”。明媒正娶者会记为“迎”、“取(娶)”,绝不会记为“纳”。

注:纳和“收房”差不多一个意思,是相当轻蔑的书法。

汝南袁氏四世五公,天下豪门;甄氏这种地方破落豪强,本来给袁氏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只不过甄夫人有沉鱼落雁之容,震动河北,才得到以“偏房小妾”侍奉袁熙的机会。

熙出镇幽州,甄氏也未有生育记录,可知其在袁府并不得宠。

袁熙不知道怜香惜玉,曹氏父子可是色中饿鬼。

建安九年(),曹军破邺城。曹操、曹丕父子争相涌入袁绍女眷居所,欲奸淫甄氏。

此即所谓“袁氏妇子多见侵略”。

初,曹操攻屠邺城,袁氏妇子多见侵略,而操子丕私纳袁熙妻甄氏。--《后汉书卷七十-孔融传》

袁氏妇子多见侵略,而操子丕私纳甄氏

曹丕仗剑而入,袁绍妻刘氏与甄夫人抱头痛哭,曹丕喝令“新妇举头”,见其貌而悦之;刘氏大喜“今不死矣”。甄氏则当即遭到曹丕的奸污。

文帝谓曰:“刘夫人云何如此?令新妇举头!”姑乃捧后令仰。文帝就视,见其颜色非凡,称叹之。--《魏略》

曹操闻讯,拍着大腿痛惜“今年破贼、正为奴”。可知其亦有霸占甄氏的淫念。

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将已将去。”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世说》

甄氏本非袁熙正妻,以破落豪族出身和二婚身份,自然更不可能在曹府得到尊贵地位,亦为妾。

及冀州平,文帝纳后于邺。--《魏书五后妃传》

美色,这是甄夫人青年时代的标签儿,也是其一生荣耀和悲剧的根源。

②骄狂的妒妇

甄氏有宠,擅室数岁。

甄夫人年长于丕,比夫君大四岁。建安九年()文帝纳甄氏时、年仅十七。甄夫人的少妇气质令少年曹丕心驰神往。

《世说》注解记载,甄夫人“擅室数岁”。

(甄后)擅室数岁。--《三国志集解》引自《世说》注解

这毫无疑问是专擅后宫,逼着曹丕只准“和自己一个人要好”。以陈《书》所载、甄后“有宠”,连生一子一女的记载看,此言非虚。

(甄后)有宠,生明帝及东乡公主。--《魏书五后妃传》

曹丕子嗣不多,且夭折者不少;而甄夫人子曹叡年齿远长诸子,可知曹丕与甄氏确实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岁月。

但丕本好色之徒,在其父死后甚至敢召铜雀台的才人侍婢、来“服侍”自己,因此受其母卞氏叱骂。

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宫人自侍。(卞太后)叹曰:“狗鼠不食汝余,死故应尔!”--《世说新语》

由此可见,曹丕贪色,非坐怀不乱之人。甄氏妒忌专擅,实际是刻意为之。

关于甄氏善妒,尚有孔融之辞可为佐证。

曹公攻屠邺县,袁氏妇女多遭奸污。而孔融竟直呼甄夫人为“妲己”。

袁绍之败也,融与太祖书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太祖问之,对曰:“以今度之,想其当然耳!”--《魏氏春秋》

妲己是亡国妖妇,以淫邪魅上、骄悍妒忌著称。

历来史家,均把孔融的胡言,作为“伏膺儒教”的世家门阀、与“高尚刑名”的庶族地主间的对抗。实际孔融学富五车,绝无引喻失义之嫌;他将甄夫人比作妲己,可知其专擅骄妒,声名在外。

再此不得不提到王沈版《魏书》。

王《书》与鱼豢《魏略》,是陈寿撰《三国志》魏志部分的主要来源;也是裴松之作注的重要参考。但王沈本无耻之徒,党附司马氏,出卖旧主,致高贵乡公惨死。其修史回护甚多,对曹魏政权的敏感事件,几乎是一以贯之地胡说八道。

王沈独就其业,勒成《魏书》四十四卷。多为时讳,殊非实录。--《史通正史篇》

一言蔽之,王沈的《魏书》,是出了名的秽史。

王氏《魏书》在《文昭皇后传》下被裴松之大量引注,但裴松之写着写着,竟然自己都忍不住大骂起来:

“王沈这厮,吹牛没边儿,我看有关甄夫人的记载,全是假的!陈寿把这些秽史删掉,真是干得漂亮!”

推此而言,其称卞、甄诸后言行之善,皆难以实论。陈氏删落,良有以也。--裴松之

王《书》所载,甄夫人入府后,每天劝曹丕多多纳妾、开枝散叶,还导致曹丕的原配任氏、因妒忌被遣返归家。

后常劝帝,言“愿广求淑媛,以丰继嗣。”帝心嘉焉。其后帝欲遣任氏,后请于帝曰:“任既乡党名族,德、色,妾等不及也,如何遣之?”--王沈《魏书》

实际甄夫人自己不过一陪床媵妾、以色悦人的偏房而已,她有何资格摆出“主母”姿态?

观甄夫人之死,只因曹丕纳妾,便口出恶语,哪是心胸豁达之人?

甄夫人初入幕府,便有“擅室”之讥,甚至被孔融比作“妲己”,又哪来什么“劝夫君广布子嗣、开枝散叶”的觉悟和念头?

甄夫人擅室数岁,遭孔融讥为“妲己”

以此观之,陈寿所谓的甄夫人在灾年劝宗族散布财物、赈济乡里(所谓怀璧其罪),恐怕也是沿袭王沈《魏书》的旧误。

天下兵乱,加以饥馑,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时后家大有储谷,颇以买之。后白母曰:“匹夫无罪,怀璧为罪。不如以谷振给亲族邻里,广为恩惠也。”--《魏书五后妃传》

甄氏破落地主,哪来的粮谷丰盈、金珠财物?甄氏以善妒闻名,善妒者又何肯将家财散于乡邻?甄夫人彼时年幼,且为女子,德薄力弱、人微言轻,又何来如此见识!

可知,《文昭甄皇后传》中的溢美之词,完全是不切实际的胡说八道,皆为秽史。

甄夫人以少妇魅力、诱惑控制曹丕;与汉武帝生母王皇后魅惑景帝,实际同出一脉。

注:王皇后段位更高,竟以生育过的少妇身份、正位中宫,可谓匪夷所思。

有道是:以貌悦人者,色衰而爱弛。

甄夫人年长于丕,容貌和肉体迅速衰老。之后被弃若敝履,独守空闺。

③甄氏之死

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甄氏失宠,由来久之。

建安二十一年(),魏武东征孙权,做了一个很值得玩味的举动:将卞夫人、曹叡、东乡公主都带走随驾。而甄夫人则被母子分离,独留邺城。

二十一年,太祖东征,武宣皇后、文帝及明帝、东乡公主皆从,时后以病留邺。--王沈《魏书》

王沈《魏书》所言:甄夫人“因病”未能随驾。实际是典型的春秋笔法。隐晦之事,皆托以“疾”、“病”之辞,算是传统史家不成文的书法了。

实际原因,是甄夫人失宠之后,经常对着曹叡和东乡公主大骂其父、说曹丕是个寡恩薄幸的“负心汉子”,给儿子和女儿灌输这些负面思想。甄夫人言辞惊悚,且不避人,影响很坏,波流极广。

曹叡成年后,对其父、及其祖母,亦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典型例证,就是曹丕驾崩出殡,曹叡身为储君和人子,竟然拒不送葬,而是滞留宫中。理由是“外有灾异,朕不得轻身犯险”。

武宣卞太后薨,曹叡以亲孙身份,再次拒不送葬。

帝爱女淑,未期而夭,将自临送。(杨)阜上疏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魏书二十五杨阜传》

联系到明帝女儿夭折,哭天抢地,亲扶灵柩;而生父和祖母出殡,身为一国储君和人子,两次拒不送丧。可知其对魏文帝和卞太后,怀着多么深刻的仇恨。

关于曹叡敌视卞太后,另有佐证。

明帝时,曹洪乳母当氏,祭祀无涧山神,被司马芝逮捕处决。卞太后与曹洪友善,为其奔走求救。明帝身为卞氏之孙,不向卞氏,却赞赏司马芝。可见其对卞太后的轻蔑与敌视。

曹洪乳母当,与临汾公主侍者共事无涧神系狱。卞太后遣黄门诣府传令,芝不通,辄敕洛阳狱考竟。(明)帝手报曰:“省表,明卿至心,欲奉诏书,以权行事,是也。此乃卿奉诏之意,何谢之有?”--《魏书十二司马芝传》

注:拷竟,即活活打死。

注:魏文帝与卞氏亦不睦,不过原因不同;卞氏与文帝交恶,在于其偏袒曹植。我之前写过一篇小考,文多不载。

这再次证明,王沈《魏书》中记有关“甄夫人和卞夫人关系融洽”的记载,是多么可笑的秽史。

甄氏本年长于丕,容貌衰败后,幽居冷宫,郁郁不得志。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登基时三十三岁,而甄夫人已年近四旬。此时她的尴尬身份和冷落境遇,与司马懿骂辱原配“老物可憎”是类似的。

柏夫人有宠,(张)后罕得进见。(宣)帝尝卧疾,后往省病。帝曰:“老物可憎,何烦出也!”后惭恚不食,将自杀。--《晋书卷三十一-后妃传》

老物可憎,何烦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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