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中行云如梦起,挥毫舞榭画廊影,轻如风过,追如龙爪,腾如鹤落,游如船泊,飘摇如流水,奔走如凰飞。中国书法因为一种独特的美学而闻名于世,每个时代都有其独领风骚的气韵和风格,每个时代都有其代表性的名家,所谓秦有李斯,汉有崔琰、蔡邕,三国有钟繇,两晋有二王,南北朝遍地开花,唐有颜、柳、欧阳兼张、怀,宋有苏米黄李和赵帝,元有赵孟,明有文壁徐渭和唐寅,清代郑板桥,民国于右任。
赵孟行书帖而这当中不同时期有不同时代的汉字书写规范,这里就不讨论过分久远的甲骨文和先秦时期的大篆小篆。我们就根据最为著名的“天下三大行书”来讨论两晋、盛唐、宋三个时代书法中所追求的一种境界。
天下三大行书,为我国年行书发展历史上最为璀璨的三颗明星,分属三个不同时代的巅峰,也属于三种境界的至巅峰之作。分别是东晋王羲之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唐代颜真卿的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和北宋苏轼的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帖》。
三部作品皆是天人之作,笔法通灵,行云流水。但是三部作品与人的感觉却是大不相同,究其缘由,实乃因为风格差异很大,而且所追求的境界也不相同,所以呈现在给人的感觉也颇有差异,我们就结合作者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实际情况来详尽描绘一下这三部作品的特点,以及其所蕴含的神韵和气质。
兰亭序片段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王羲之
行书发展到东晋,才有了品味上的极大提升,书法对于审美价值的看重在这一时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而这一时期书法为了迎合广大士子,迎合魏晋时代的玄学风气而偏向于随性而为,书法中也有了自然之理。这一时代最耀眼的书法大家莫过于“二王”王羲之和王献之父子,两人书法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兰亭序》之所以被尊为天下第一行书,在于其彰显了东晋那一特殊时期的时代气韵,结构极尽变化,形势飘逸悠然,气韵灵动轻盈,笔法精气入骨,有一股令人神往的仙气。
兰亭集序这一片作品代表着东晋书法家所追求的一种境界,那就是“气”,东晋玄学大兴,道家思想浓郁,王羲之自然也是道家天人合一的追求者,所谓道家“练气”,士大夫看清生与死,旨在访真,书法中自带道学,王羲之将自己所悟到的道家思想融入在行书之中,显得境界高远,超凡脱俗,所谓畅然于物外,一气呵成也。
而此书作于集会之间,颇显魏晋时期士子集会的那种高雅,而魏晋书法也是,不沾俗物,超然物外,极为雅致,所谓以气为本,以雅为形,此乃魏晋书法的境界也。
晋人养气风骨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颜真卿
书至初唐而极盛,唐代,中华彻底超越阿拉伯和罗马,成为世界文明最巅峰,不仅仅是国力、世界地位、诗歌在这一时期达到了各自的巅峰,与之相乘的书法也在这一时期达到了鼎盛。初唐百家争鸣,有仿魏晋的欧阳询和柳公权,有狂草张旭等,到了盛唐时期,唐代书法集大成于颜真卿,其书雄秀端庄、浑厚苍劲,颇有大唐气概。
《祭侄文稿》则是颜真卿得意之作,也是其巅峰之作,遒劲郁勃,彰显气度,也体现了唐代的大国风采。这是颜真卿摆脱了以往书写规则而独特的一种创新。书法,书和法,以前的行书的品评是一种境界,自此才有了“法”。书法脱离了超脱自然的鬼斧神工,通了人性,才让学书之人有法可依,脱离了魏晋时期学书先修性的规则。
祭侄文稿节选魏晋书法讲究的是一种超脱,而到了唐代,盛世情形下,自然不需要以虚无缥缈的道家思想为精神寄托。书法内在变得有物,书法也融入作者自身的人格魅力,书法中有了人文情感,更加显得真实而美好,书法美和人格美完美契合,化魏晋之清高为盛唐之大气。
此书作于天下大乱年间,颜真卿在安史之乱末期寻到为国捐躯的侄子遗骨,特写的一篇祭文,将自身当时的情感与书法融为一体,书法中带着浓郁的情感,是一种心灵的表达,是一种人性的牵挂,极具人格之美。
兰亭茧纸入昭陵,世间遗迹犹龙腾,颜公变法出新意,细筋入骨如秋鹰。唐代书法所追求的巅峰境界为,形神兼具,以人为本。
祭侄文稿全篇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帖》——苏轼
书法经历了盛唐的巅峰,到了宋代,已经没有了太多开创新时代的余地,但是恰逢宋代程朱理学的兴盛,于是宋人开始有了对于人性和对于自然界的万事万物的哲理思考。慢慢的,宋代书法也融入了这种哲学思考。而且每一派书法家所领悟到的哲学都不太一样,赵佶、蔡京雍容华贵,黄庭坚劲健,米芾飘逸,而苏轼天然而去雕饰。
就代表性而言,宋代书法还是以苏轼的《黄州寒食帖》最具代表性,宋代书法有了返璞归真的意味,在唐代以“法”为根的基础上,又兼具了魏晋时期书法的灵性,宋代书法讲究一个“意”。书法、哲学思考与心情融为一体,只可意会。
寒食帖节选苏轼这篇作品创作于外放黄州时期,这一时期苏轼纵情江湖,放浪不羁。开始对于道学有了研究,尘世不如意,便追求羽化登仙,所以书法中也有了这种洒脱的情怀,但是却并非一位高远,也兼具自身情感的抒发。这篇《黄州寒食帖》便是代表作,书表心声,字忽大忽小,正如情感起起伏伏,写至末尾,情感几乎不能自抑。
所以,宋代书法杂糅着作者对于心境的一种表达,是一种内心情感的抒发。后人评笔重者如蹲熊,轻者似掠燕。故宋书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为书法随意而动,形随意动。
黄州寒食帖全篇三大行书,无高下之分,无优劣之别,乃是我国古代“气”、“法”、“意”三大书法境界的巅峰。相辅相成,共襄我国璀璨无比又源远流长的宏大书法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