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注重传承,富贵之家往往有传家宝,贵重与否倒在其次,主要是取其象征意义与纪念作用。其实皇家也是家庭,一样有自己的的传家宝,不过我指的并不是帝位与玉玺之类的,而是别的东西,比如西汉的传家宝就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剑。
相比于佩剑,自认汉朝后裔的南朝刘宋王朝的传家宝更为特殊。刘宋王朝的传家宝就记载在《宋书列传第三十一徐湛之传》:“初,高祖微时,贫陋过甚,尝自往新洲伐荻,有纳布衫袄等衣,皆敬皇后手自作;高祖既贵,以此衣付公主,曰:「后世若有骄奢不节者,可以此衣示之。」”起初,高祖微贱时,家中极其贫穷鄙陋,曾经亲自到新洲去割芦荻,身上穿的纳布衫袄等衣服,都是敬皇后亲手缝制,高祖显贵后,把这些衣服交付公主,说:“后代子孙如果有骄傲奢侈不节俭的人,可以拿这些衣服给他看。”
纳衣武敬皇后臧爱亲,祖父臧汪曾任尚书郎,父亲臧俊是一个郡功曹。臧爱亲出嫁的时候,刘裕还是京口里的一个布衣平民,不但穷苦潦倒,而且好斗性猛,令乡人侧目。可以想象,小家碧玉的臧爱亲在婚后过得有多艰难。婚后不久,臧爱亲生下了一个女儿,起名刘兴弟。可是还没等着刘兴弟给父母带来众多弟弟,初为人父的刘裕却起了离家从军的念头。臧爱亲拗不过丈夫,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刘裕离开家乡。后来,刘裕时来运转,快马加鞭地封官晋爵,四十岁时更成了东晋王朝的股肱人物。一时间,马屁精们都围着这位"臧夫人"转起了圈圈,从前不肯雪中送炭的"亲戚"们,现在都拼了老命地来锦上添花了。阿谀奉承和送礼的数也数不清。臧爱亲并不为这些所动,虽然丈夫成为权臣,她仍然过着俭朴的生活,不好奢侈享乐;想通过她升官发财的亲属也没有一个达到目的的。从刘裕发迹时的年龄推算,夫妻重会时臧爱亲已经不年轻了,这也许是她始终未能给刘裕生下儿子的原因,长女刘兴弟成了她唯一的孩子。不过,没有子嗣并不曾影响刘裕对结发妻子的情意,而臧爱亲面对奢华所表现出来的节操,更深得刘裕的敬重。可惜的是,臧爱亲没能等到丈夫登基称帝的那一天。夫妻重聚后的日子并没有多长久。义熙四年(年)正月甲午日,臧爱亲病逝于东城县(今安徽定远县),时年四十八岁,这个时候刘裕还只是东晋的豫章郡公,因此臧爱亲只得到了"豫章公夫人"的追谥,并归葬丹徒老家。刘裕对患难发妻的早逝非常痛心,当公元年他代晋称帝之后,他追封已经辞世十二年的臧爱亲为"武敬皇后",七个儿子(包括皇太子)的母亲都仅仅封妃嫔而已,至其死时都不再设皇后。刘裕逝世时,仍然不忘这位曾与他共患难的妻子,临终时他留下遗诏,将臧爱亲的棺木从丹徒迎至南京,与他合葬,称初宁陵。此外,刘裕称帝后进行天子宗庙建制时,为已经辞世十二年的臧爱亲立庙,并使其与自己六代世祖的亲庙共同组成天子七庙之制。将已经去世的原配夫人于宗庙单独建一室,并将其计入七庙之列,这无疑是史无前例的独特现象。臧爱亲无疑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第一个列入开国皇帝"天子七庙"的女性。可以说敬皇后是刘裕的共患难之妻,而没有享受到刘裕带来的富贵,刘裕对此当然很是愧疚。而敬皇后当年亲手缝制的衣服则成为刘裕思念发妻的唯一寄托,见证了自己的贫穷岁月,其象征意义自不待言。
刘兴弟是嫡长女,也是刘裕与敬皇后唯一的孩子,被封为会稽长公主,嫁徐逵之,生徐湛之。敬皇后当年缝制的纳布衫袄等衣自然一直放在她唯一的女儿手里。那么这些破旧衣服真的就只是当做纪念物吗?
“湛之为大将军彭城王义康所爱,与刘湛等颇相附协。及刘湛得罪,事连湛之,太祖大怒,将致大辟。湛之忧惧无计,以告公主。公主即日入宫,既见太祖,因号哭下床,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高祖纳衣,掷地以示上曰:「汝家本贫贱,此是我母为汝父作此纳衣。今日有一顿饱食,便欲残害我兒子!」上亦号哭,湛之由此得全也。”湛之受到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的喜爱,与刘湛等人十分相好,等到刘湛获罪,事情牵连到湛之,太祖大怒,将处以死刑。湛之忧虑害怕,没有办法,将此事告知公主。公主当天进宫,一见到太祖,便号哭着下了坐床,不再行臣妾的礼节,把锦囊装着的高祖纳布衣服,丢在地上给太祖看,说:‘你家本来贫贱,这是我母亲为你父亲缝制的这件纳布衣服。今日有了一顿饱饭吃,便要残害我的儿子!”太祖也号哭起来,湛之由此而得保全性命。可见,关键时刻这件粗布纳衣顿时如刘裕再生,具有无上威力,传家宝绝非虚誉。
此外,刘兴弟比刘义符、刘义真、刘义隆诸人年长得多,长姐如母,她在同辈中的地位是超然的。“会稽公主身居长嫡,为太祖所礼,家事大小,必咨而后行。西征谢晦,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忽有不得意,辄号哭,上甚惮之。”会稽公主是嫡出长女,受到太祖的尊重,家事不论大小,一定请示公主后再办。西征谢晦时,派公主留住在台内,总管六宫事务。公主偶有不满意之处,便号哭起来,皇上很怕她。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湛之事涉僭上谋反,刘兴弟完全不用请出传家宝说事。一哭二闹三撂衣服,这套组合拳,不要说刘义隆,即便是刘裕在世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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