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饮酒,一时酣醉,一时尺蠖之屈,一时率意而为,这是饮酒之道,也是处世之道。然而,人之本性便是寻自由、求自由,人的本心就是随心而张弛曲直,随念而神游八荒。我为人间惆怅客,踽踽独行看世间,最是知道这醉酒率意的难得,也最是知道随心而行的珍贵。若世间有一酒馆,沽二两随性率意的纯酿,饮几盏随性而活的浊酒,试问谁人不动心?三杯两盏烈酒入喉入腹,飒然快意登世便上心头,值此之时,敢横刀立马虽千万人吾往矣,敢笑天上仙人浑似不自由!
一时率意,一时醉酒。率意时狂言妄语想出口便出口,醉酒儒生敢叹孔仲尼恍恍若丧家之犬,酣畅佛徒敢骂菩萨如来西来无意义,除此之外,全然不顾。这样的人,我们究竟该如何评论,很难有个定论。诸如《南齐书·张融传》的传主名士张融:“融为长沙王镇军,竟陵王征北咨议,并领记室司徒从事中郎。永明二年总明观讲敕,朝臣集听。融扶入就榻,私索酒饮之。难问既毕,乃长叹曰:‘鸣呼仲尼,独何人哉!’为御史中丞到伪所奏,免官,寻复。”嗜酒、酗酒、又在不适合的场合醉酒,醉酒之后对儒家先圣孔子指指点点,后果就是被御史官员检举,继而被免去官职,所幸过了一段时间就官复原职了。
然而,这样的幸运儿毕竟是少数。张融最终得以官复原职,一方面是因为他只是在醉酒之后说了一句并无太大指摘之处的感叹,另一方面是他整体上还是受到上级官员或者当朝统治者信任的,一时的免官只是稍作惩罚、以示警戒。常见的故事剧情走向大多是这样:“刘祥口出不逊之语,请免官付廷尉。上别遗敕祥狱,鞫祥辞。对曰:‘顷来饮酒无度,轻议乘舆,历贬朝望,每肆丑言,无避尊贱,迂答奉旨,囚性不耐酒,亲知所悉,强进一升,便已迷醉。’其余事事自申,乃徙广州。祥至广州,不得意,终日纵酒,少时病卒。”(《南齐书·刘祥传》)另一位醉鬼刘祥不仅口出不逊之言,而且在被免官、被司法部门审讯的时候还固持醉话,甚至在君王亲自去审问他的时候,似乎还没有醒酒,最终虽然能够免于一死,但终究无所建树、郁郁寡欢、终日醉酒,死在了酒杯之中。
酒中快意终究只是一时,一时只是当时的当下,惶惶生于世间,我们有那么多的顾虑,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何时一杯酒,解我千般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