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招风,人怕出名。黄元御的《素灵微蕴》草稿传出去以后,在医士文人中产生了很大的反响。既有赞扬和表示支持的,也有认为价值不大,作用甚微的。更有的甚至认为是“不急之务,虚縆岁月”。他在给一些官老病休的仕绅治疾时,有的说:“你这个人观察病症是个明白人,但认识社会却成了一个胡涂人。现在编著医书是多此一举。从前研究医药,官方支持,众人拥护。社会上对人才是如此地重视,编著医书还能受不到尊重吗?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你即使钻研一辈子,到老年写成了有医学价值的书录,也不会得到社会的认可,不会选拔你作为高官厚禄的人才。你以为对古典医著都作出解释来是件有益的大事,我认为还不如去做点小生意或行医卖药来的实惠”。他和一些医士同仁们接触时,有的也劝告说:“现在医士这么多,写医学著作的人也不少,而且历代已经出了不少的好医书,人们都把过去和现在的一些出名医书视为俞跗和扁鹊医术的结晶。特别是现在有些人,搞研究有着相当高的职位和社会地位。而你,既缺乏大量的资料,又没有多大的活动范围,拘泥在一个小天地中,想在医学研究上成什么大器,岂不是望洋生叹吗?”他与一些同乡好友交谈时,更有的劝导他说:“你到处行医还不算,不论走到哪里,一到旅店住下来,就没白带黑地忙着著书作解,太艰苦了。这合得来吗?真不如趁早坐车赶回老家去。有病人就治病,无病人就看书,平日养养花,散散步,高兴了就弹弹琴,有心绪就吟吟诗,悠然自得地度过这漫长的人生之途,送走这快如穿梭的岁月”。对于这些言论,黄元御十分反感。特别是那“以为不急之务,虚亘岁月”的冷语,他认为是对自己的辛辣讽刺和莫大污辱。
黄元御年刚三十六岁,正处于从而立之年向不惑之年过渡的青壮年华,针对这些冷嘲热讽,一气呵成一篇回敬他们的《杝元》赋,以申述上圣之功,剖作者之意。他最后面对“绚华之客”大声疾呼地解嘲道:“玉楸子振臂而起,仰天而嘘:夫闻清商而谓角,非徽弦之过,听者之不聪也。见和璧而曰石,非琼瑶之贱,视者之不明也。世皆宝瓴而憎琬璞,重笳拍而弃钟吕,又何诧乎子之舌澜斓而口詝詝。厥初生民,风淳气平,浑固敦庞,人鲜疾病。五子相荡,二气初竟,夭札疵疠,楛窳厥性。乃有黄帝,运起天钟,传经玉版,示药昆峰。道遵岐伯,业受雷公,向天老而问凤,驱黄神以驭龙。补造化之缺漏,济民物之伤残,功与天地相并,术与鬼神通玄。遐哉邈矣,不可得而述殚。无何鼎湖一去,攀髯长号,云迷大谷,鬼哭秋郊,黎丘昼市,枭鹠夜(口兆)。人误药术,家习圭刀,双目戢戢,众口呶呶。聆其议论,则风飞云逸,溯厥指归,则烟笼雾飘,无不齿有刃而舌有剑,胸有斧而手有刀。似此悠悠,何足谈悉,遥望前修,慨而叹矣。关情玉机,阻隽灵兰,如墨如漆,亦几千年。谁从此日,握要钩玄,相煦以懊,相濯以寒”。他叙述完古典医学的产生和发展的情况后,又谈到自己立志研究医学的经过说:“乃偶樱末疾,见误庸医,夷然太息。键户深思,澄心凝虑,六年如兹。当其午夜篝灯,心源默辟,擢笔灵飞,抚几神蓦,砉然天开,磔然理易。于是凿先圣未雕之璞,探千秋永坠之奇,腾幽振微,破险开迷,闳言助旨,磅礴陆离。不知兹固不足以扬天地之大化,继古圣之匡维,衷群言之淆乱,回苍生之颠沛也”。他叹息道,鸣呼!研究医学理论的学风既然淡薄,传统医学理论便逐渐消失,社会上不喜欢有价值的精神财富,人们也厌恶讲真情实话,轻信那些一看就值得怀疑的俗品,过去流传下来的东西不管对错都认为是好的,而对现在的东西不去鉴别对错却一概否定。季主是古代著名善卜卦的人,汉时贾谊却讥笑他到长安市肆中为人占卜,误认为他没有真才实学。汉朝扬雄作名著《太玄》一书时,刘歆却狂妄地说这种书只能供后人做盖酱瓮之用。针对这些不公平的评价,所以汉时《汉书》的作者班固作《宾戏》一文,表示了对扬雄才华的敬佩。晋朝大学问家郭璞作的《客傲》赋中,表达了自己志高气昂,才学出众,不怕别人讥讽,敢于向世俗小人作斗争的顽强精神。象这样的人“纵受嗤于一世,终留誉于万年,彼流俗之谣诼,亦何屑而论旃。”黄元御在赋中最后指出,那些嘲讽他的人“学的经过说:“乃偶樱末疾,见误庸医,夷然太息。键户深思,澄心凝虑,六年如兹。当其午夜篝灯,心源默辟,擢笔灵飞,抚几神蓦,砉然天开,磔然理易。于是凿先圣未雕之璞,探千秋永坠之奇,腾幽振微,破险开迷,闳言助旨,磅礴陆离。不知兹固不足以扬天地之大化,继古圣之匡维,衷群言之淆乱,回苍生之颠沛也”。他叹息道,鸣呼!研究医学理论的学风既然淡薄,传统医学理论便逐渐消失,社会上不喜欢有价值的精神财富,人们也厌恶讲真情实话,轻信那些一看就值得怀疑的俗品,过去流传下来的东西不管对错都认为是好的,而对现在的东西不去鉴别对错却一概否定。季主是古代著名善卜卦的人,汉时贾谊却讥笑他到长安市肆中为人占卜,误认为他没有真才实学。汉朝扬雄作名著《太玄》一书时,刘歆却狂妄地说这种书只能供后人做盖酱瓮之用。针对这些不公平的评价,所以汉时《汉书》的作者班固作《宾戏》一文,表示了对扬雄才华的敬佩。晋朝大学问家郭璞作的《客傲》赋中,表达了自己志高气昂,才学出众,不怕别人讥讽,敢于向世俗小人作斗争的顽强精神。象这样的人“纵受嗤于一世,终留誉于万年,彼流俗之谣诼,亦何屑而论旃。”黄元御在赋中最后指出,那些嘲讽他的人“失辔于康庄之路,熏心于荣利之场,虽目动而言肆,实墨明而狐苍。乃欲持眇见以訾大道,是何异乘车鼠穴,而欲穷章台之广狭,企足蚁封,而欲测渤海之渺茫也,不亦妄欤!”黄元御的《杝元》赋,是他六年来学习和实践的真实写照,是他向流言诽语作斗争的檄文,是他的思想和意志向着更高层次升华时迸发出的光焰。
妙悟岐黄,随驾何恃帝眷隆总汇医理,精益求精,考授御医,纯皇帝南巡,奉诏侍从,著方调药皆神效,御赐“妙悟岐黄”匾额。
《昌邑县续志》(光绪三十三年)
总汇医理,治危神效黄元御对《素灵微蕴》的嘲讽者回击之后,思想既得到了解放,也变得比较成熟了。这场思想斗争,进一步坚定了他深入研读医著的信念,更加促进了对医术精益求精地追求。人们的不同意见引起了他对自己事业的再认识,开阔了视野,拓宽了前进的道路。
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记:“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黄元御佩服司马迁的学问,也很崇拜他做学问的路子和生活的方式。黄元御的先祖黄福在南京任明代尚书多年。他的叔伯父黄在中曾在浙江任过太平县知县和钱塘县知县,还被崇祀浙江名宦祠。他的姑表兄弟、凤鸣书院时的学友孙尔周也正任职钱塘知县。他追思先祖,怀念亲友,沿运河乘舟南游,重踏当年太史公足迹。
济南是山东首府,风景秀丽,人才云集。黄元御游览过“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省城,披着湖光山色与济南的文人墨客相聚于历下亭中,使他倍增“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之感。此后,他登门拜会济南当时著名的学者和医士申士秀。申士秀,居历下莲子湖畔的“鹊华山房”。鹊山在黄河西岸,是医圣扁鹊居住过的地方。华山在黄河东岸,小清河由山前经流,弧峰刺天,青崖翠发,望同点黛,景色雄奇。赵孟额《鹊华秋色图》描绘的就是这里的风光。黄元御和申士秀在“鹊华山房”促膝相谈,成为挚友。申士秀学识渊博,知人善交,对黄元御的谈吐甚觉不凡,认为这才是昌邑卓绝的人才,东莱出众的鸿生,对医学的研究有着高深的造诣,用拯救众生的指导思想来从医,所以医德高尚,医术精湛。黄元御对申士秀的赏识,十分快意,对下一步南游江淮,听取了他的建议,并请他介绍了一些沿途可以相会的朋友。然后,乘车南行到江苏清江浦。
清江浦,位于苏北的运河和淮河交会处,运河船只由此可以去青口,南来北去入京的客官由此舍舟遵陆而上,山东内地下江南的行人,也由此下车登舟。清江浦置河道总督,这里设有漕运总督驻札的清江河署。乾隆年间的清江浦,盛极一时。他来到清江浦和朋友会见后,驻进清江河院署中,既为慕名求医者治病,又与朋友倾心交谈。几天之后,游玩兴尽,又结伴南去江都。他在清江浦逗留的时间虽短,但其为人治疾覆杯而愈的佳话,却长久地流传在河署内外的众人之中。
江都,即扬州,是两淮盐运使的驻地,盐业发达,商业繁荣。黄元御在江都主要想看一看当年昌邑的同乡李煦任苏州织造期间,先后八次兼任巡视两淮盐课监察御史留下的宦绩。从李煦革职到黄元御来江都仅十余年的时间,但盐署中已数易其人,除零星的几位官休老者,很少有人知道李煦兼理盐政达三十年的事了。
黄元御从江都乘船沿长江上行去南京。南京是先祖黄福创业的地方。黄福从明朝宣德初年,调南京任户部尚书兼掌兵部,到正统元年拜少保,进阶光禄大夫,封赠三代。在朝十余年,官退居“后乐堂”。他亲笔描画的《后乐堂教子图》,一直流传到黄元御一代。事隔三百余年,人间几度沧桑。他心目中的南京是渺茫的,又是亲切的。他进得南京城来,游访几天,只见石城犹存,秦淮依旧,却难觅明时少保遗踪。“后乐堂”故址,已数更户主,面目全非。传说立有御碑的“忠宣公祠”也无址可寻了。黄福七个儿子,在南京繁衍生息三百年,也该“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吧!黄元御访得几户黄姓人家,也都是后来从外地移居南京的。在悲凉凄切中,他对青少年向往过的“一代名臣”,产生出新的感想。对损目而失去仕途不再深抱遗憾了。他想到自己现在从事的医业,是如此地受到人们的尊重,沿途病者对自己旅程中的支持和帮助是如此地热情和诚心,从而增强了对自己事业的自豪感,促进了对自己事业向高层次的追求。强烈的事业感,促成了他到常州去的迫切愿望。
黄元御从南京来到常州,在阳邱住进一家刘姓的“荒斋”。在这里,从交游和行医过程中结识了许多文人医士。常州,历史悠久,经济繁荣,交通便利,当时是文化发达的人文荟萃之地。历代许多人“三更灯火五更鸡”,埋头在这里呕心沥血作学问。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称道“常州儒风蔚然,为东南冠”。他从阳邱的朋友那里,听到了不少历史名人在这里流传的佳话。齐梁时代的肖子显,在这里编著《南齐书》,写成《后汉书》,并编有千卷的《四部要略》巨著。唐代有散文家肖颖士、诗人喻凫。明代有编修《永乐大典》的都总裁陈济。当时,这里已是群花争艳,学派林立,有文派、词派、画派,还有今文经学派。历史传统和活跃文风对黄元御学术思想的开拓和创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黄元御游览了苏州。这里不但园林出名,而且是苏州织造署的所在地。祖藉昌邑城的李煦,从康熙三十二年()到雍正二年()任苏州织造达三十年之久。李煦原姓姜,姜氏和黄氏同为昌邑名门望族。姜氏在康熙年代,曾有“昌邑县姜一半”之称。李煦于雍正初年被抄家流放,死于吉林北的打牲乌拉,又葬回昌邑的牟家庄子。黄元御想在苏州看一看事隔仅十来年的织造府和人们为李煦所建的名贤生祠,参观一下李煦在苏州附近荒郊辟造的“竹村”别墅。但是,逗留数日,他寻到的几处,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颓垣断壁。他访到的几位知情人,只是讲些难辨可否的只言片语。一朝天子,一朝臣。进入乾隆年代的苏州织造,又在走李煦的老路了吧?他的心情在慰藉中又觉沉郁。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黄元御从苏州,又来到了杭州。游览了西湖风景,拜谒了岳飞陵墓,又寻找了名宦祠。那古墓前的颓石残字,破祠中的零乱名位,使这秀如西子的西湖大煞风景。此时,已是秋风徐徐,北雁南渡,黄元御顿生思乡之情。他又乘舟南下绍兴,浏览了一下吴越风光,极目会稽山,遥望大禹陵,以了却“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的夙愿。
黄元御江淮之游,向文人术士探求到许多行之有效的治学方法和经验。他自己从这些方法和经验中,又创辟出一条“之字形”的治学途径。他从学医起,钻研过三年《伤寒论》,初步领悟之后,为了找到《伤寒论》的理论基础,又溯源而上,研读岐黄《内经》,结合仲景《伤寒论》,深入研究《素问》和《灵枢》的本质内涵,从而写出自己的独到见解,即《素灵微蕴》。在研究《内经》时,对《伤寒论》的一些问题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这次漫游之后,从与学者的交谈中,更肯定了这种“之字形”研读的方法。所以,他计划按照《内经》本旨,再重新研究《伤寒论》,全面掌握张仲景的学术思想,并同时去研究仲景的《金匮要略方论》。此后,三年中,他重点研究了仲景的这两部论著。
黄元御行医访友,再次“南游江淮”。他在钱塘县和孙尔周一起畅游数日,还欣赏过尔周自己编撰的越剧《渔家乐》。他特别听好了曲牌“叠断桥”的唱词:“最喜得月照当头,满斟美酒。醇醪真适口,全醉方休。梅花开又落,不记春秋。无挂碍任我悠游。抛下万种闲愁,有何忧。”孙尔周责承朋友陪同黄元御邀游了越地的高山大川,名胜古迹。登临会稽山,视察山顶的金石,步履脚下的趺石。绕行越王城,亲探大禹陵。此后,又去瞻拜禹庙。正殿内的大禹立像,栩栩如生,像前楹柱上书有“江淮河汉思明德,精一危微见道心”之联,使游人无不萌生前怀古人,后思来者之情。这次越地重游,给黄元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的治学之道受到了新的启示。
乾隆十一年(6),山东遇到大灾荒,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人食人的现象。郑板桥始任潍县知县,开仓赈济。昌邑西邻潍县,但县令毫无惜民之举,人们死于灾荒的不计其数。黄元御的父亲贫病交加,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去世。乾隆十二年灾荒仍然不减去年,不少人家拖家带口逃荒东北。乾隆年间,昌邑纺织业已经形成规模,柳疃姜家寨等村镇的“寨子布”已经畅销北京,有些商贾在北京还设有布庄商号。所以当时昌邑流传一个民谣是:“穷闯南,富进京,走投无路下关东。”黄元御在这大灾之年,没有离开家乡。他为父亲送葬后,守在家中,为父丁忧。他给灾难中贫困多病的父老乡亲调药治病,从中更深入地探索到仲景医术的真谛。他有着高尚的医德,能想病家所想,能急病家所急。出诊看病时,总是先去诊视步行前来求医的,再诊视骑驴来的,最后诊视乘轿来的。他说:“那些徒步走来请我去看病的,都是家贫而且病急的,要先看完这些病人,再去看骑驴和坐轿来的也不迟。”他善用土方、验方,同样能治好病,尽量少用药和用价钱便宜的药。他说:“这样,穷人和普通人家才能治得起病,才能治好病。”针灸,既省钱,对一些病症来说,见效很快。所以,黄元御有着高超的针法。民间流传了他“一针救两命”等很多美谈。几年的治病实践,他的医术达到精益求精的至高境界,论病精深,诊病准确,用药精当,真正有药到病除之效。
乾隆十三年(8),春节过后,黄元御又离开家乡,南赴江淮至阳邱,仍住刘氏“荒斋”。因为在这里有许多事情要办,便决定长期住下来。住在“荒斋”,比在家乡时清静多了,春天的气候又宜人,为他著书立说创造了极好的条件。在这里,他昼夜奋笔疾书,仅用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写出医学巨著《伤寒悬解》。他在《伤寒悬解自序》中记述这段著书过程说:“乾隆戊辰,以事滞阳邱,宾于刘氏荒斋。北枕长河,南踞崇山,修树迷空,杂花布地,爱此佳胜,低徊留之,乃有著作裴然之志。于是掩关静拱,据梧凝思,灵台夜辟,玄钥晨开,遂使旧疑雾除,宿障云消,蚌开珠露,沙落金呈。十载幽思,三月而就,趋于暮春,成于秋始,时七月初三也。”这是紧张的三个不夜之月,一气呵成大作之后长舒的一口气。十年夙愿成为现实,怎不让人为之感慨呢?他这时想到的是,十多年来就一直致力于古典医著的诠注,但长期颠沛流离,没有写出东西来,自己的年龄已经大了,两鬓也斑白了,再回忆一下自己坎坷的人生道路,更增加了成就事业的紧迫感。历史上的蔡刚成从四十岁立志中年述作,益穷根本,跃马疾驰,成就了当世的大业。然而,自己今年已经是四十四岁了,年龄不饶人,时间流逝得又是如此之快,趁现在身体还比较好,应该有所建树,所以抓紧时间,集中精力,把自己多年来研究的医学理论和取得的实践经验,述作成集是责无旁贷的,再考虑到人生的短暂和诠注任务的繁重,自己怎么不格外感慨呢?
黄元御在《伤寒悬解》中,对《伤寒论》的内容重新进行编次,全书为十四卷,分脉法等十二类别;对《伤寒论》逐条诠释,并撰写“仲景微旨”置于卷首,卷末附有“伤寒例’。《伤寒悬解》透辟地阐明了“仲景微旨”,理义精新,独具特色。八十多年后,阳湖张琦在《伤寒悬解后序》中说:“余少读仲景书,叹其博大精简,囊括蕃变,轩岐而后,道具于此。而章次凌杂,多所难通。研索传注,考证典加,意旨各异,端绪莫寻。后得黄氏元御《伤寒悬解》,纲领振举,条理综贯,积疑尽释,豁然遂通,乃知先代遗作,诸乱者多,不有彻识,未易致理也。”《伤寒悬解》一书,被后世尊为诠释《伤寒论》的佳作。
“十载幽思,三月而就”,这是黄元御走著述之路的经验之谈。他体会到写作的环境条件,是极为重要的。吕不韦不被迁放巴蜀,就不会写出《吕览》;周文王不被囚禁陵里,就不会作出《周易》。他自己如果没有“事滞阳邱”,宾于“刘氏荒斋”这种条件,就不能“有著作裴然之志”,也就不会在百天之内写成洋洋洒洒二十余万言的《伤寒悬解》巨篇。
岁月逼人,著述心切。黄元御写完《伤寒悬解》,立即着手仲景《金匮玉函要略》的诠释。诠释《金匮》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黄元御研读《金匮》达三年之久,仍觉“真宰恍惚,未得其朕。”他感到惊奇的是,自己对“百家诸子之论,率皆过目而冰销,入耳而瓦解”,为什么《金匮》却象“河汉无极”那样的奥秘呢?就是《南华》、《太玄》那样奇幻的书,也没有这样的“闭结不解”呵。由此可以想象得出,千百年来没有人能对此书作出正确的解释,这是很自然的。然而,黄元御从七月三日后开始作解,“乃复凝思眇虑,入此坚白。心游万仞,精骛八极,八月末望,又告成功。”此书写成,前后仅月余时间。回顾这段著述情况,他自己心里也感到惊讶。在《金匮悬解自叙》中,他说:“向解《伤寒》,心枯神瘁,几于白风朝飞,彩毫夜去,讵以强弩之末,竟尔羽没石开,是亦千古之奇也”。他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出如此精当而详实的注释呢?他总结道:“盖扬、庄之文,义浅而辞深,《金匮》之书,言显而理晦,非精于《灵》、《素》之理者,不能解《金匮》之言。”黄元御精研《内经》,写出了《素灵微蕴》专著,有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因此,以惊人的著述速度,历经一月的“到心刻意”而书竣,创造出《金匮》注释的“千古之奇”。他说,研究古典医著,好比人们旅游,有的人是“走马观花”,有的人却是“行走千里路,胜读万卷书”。我去浙江旅游过两次,第一次去是“走马观花”,旅而未游。第二次去,才是“下马看花”,在当地友人的陪同下,“身登会稽,亲探禹穴,目睹越国江山”,从而体会到第一次的旅越,“歧路迷罔,自谓适越而非也。”
《伤寒论》和《金匮玉函要略》两书注释的完成,使黄元御进一步认识到医学事业的壮丽和古代医圣思想品德的崇高。扁鹊的针灸很有声誉,孙思邈的方药很有威望,但他们都不是为了个人的荣誉,而是热衷于这项有益于人生的事业。这些人为什么立志献身医药事业,付出艰辛的劳动,牺牲个人,而又心甘情愿呢?因为他们充分认识到“求为医经药录,启先圣之玄扃,非第消永日而遣牢思,抑亦康济斯民之术也。”所以,他们“到心刻意,而书传焉。”这些古代医学家们,虽然所处的时代不同,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他们刻苦著述,都是为着解除民众的疼痛,促进民众的健康;都意识到这是一项造福斯民的光荣而壮丽的事业。
初冬天气,冷暖无常。黄元御想到八年前的那个初冬,还在“寒青之馆”,写着解嘲的《杝元》,而今年的初冬,正为仲景的两书写完“悬解”,已是踌躇满志了。他整顿行装,登舟返里,回家探望老母,祭扫父墓,与妻儿团聚了。
9年(乾隆十四年,己巳),春节过后,黄元御按自己的“之”字治学方法,从黄帝、岐伯、张仲景和秦越人的医学观点出发,撰写一部进一步阐明《伤寒论》内在含义的著作。这种治学方法,非常有效,所以他很快起草出《四圣悬枢》的初稿,着重分析了“温疫痘疹之义”。从二月开始著述《四圣心源》,对“四圣”的临床见解和治法、方药等各个方面进行全面系统地论述。但拟出提纲,作出要目后,因为有事而隔断了。他在后来回忆这个写作的开端的想法时说:“医有黄帝、岐伯、越人,仲景,四圣之(事(书),争光日月,人亡代革,薪火无传。玉揪子悯后世作者不达其意,既解《伤寒》、《金匮》,乃于己已二月作《四圣心源》,解内外百病,原始要终,以继先圣之业。创癖大略,遇事辍笔。”黄元御处理医事和著述的关系,总是先做医事,抽时间著述,在治病中运用和验证自己的医学理论,在著述中结合医学原理阐述自己的医务经验。所以,他行医走到什么地方,也把自己的笔墨书稿带到什么地方,使行医和著述有机结合,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共同提高。这一年,他多数时间行医,还帮助黄氏家族续修宗谱,调查黄氏家族的变迁。
年(乾隆十五年,庚午),是黄元御非常繁忙和创造出“奇迹”的一年。春节过完,黄元御为《黄氏家谱》撰写《徙迁渊源》。清明之后,春暖花开,黄元御旅居济南,同好友申士秀相聚数日,互相交流了几年来学术研究情况,讨论了一些遇到的疑难问题,并对以后的打算交换了意见。这使黄元御对医学的进一步研究受到了深刻的启示。
申士秀读过黄元御的《金匮悬解》后,评价很高,认为“当今之世,门檀桐君之术,家传葛氏之方,求其返正绪于玄都,扬令名于绿籍者鲜矣。得是解而读之,心花月透,意蕊春开,行见宝饵可以缓童年,妙药可以驻斜景,岂非囊中之玉纬,肘后之金科也软!”并为此书撰写《后叙》,指出:“慨自愈跗云遥,巫彭既远,玉版之奇?失,灵兰之秘无传,此膏育之病,所以难为,而太和之春,无人更贮也。乃有都昌上士,莱国鸿生,史服经衣,探《八索》、《九丘》之奥,仁巢义杖,发三辰五岳之灵。本良相之心为良医,即活人之手而活国,技已精于三折,病不患夫四难。独念长沙,真集大成之圣,惟兹《金匮》,难期冥悟之人,遂乃妙案筌蹄,旁搜秘籍。当其探奇抉奥,则志无二格,灵有专门,及乎提要钩玄,则说必解颐,趣皆炙舌,真所谓发智灯于暗室,渡宝筏于迷津也。”申士秀和黄元御也对《伤寒论》的注释进行了广泛的讨论。申士秀阅完黄元御的《伤寒悬解》后,受到很大启发,并对如何进一步阐发《伤寒论》的基本理论向黄元御谈了自己的看法。黄元御把申士秀视为挚友,觉得他提出的看法对研究《伤寒论》也是大有裨益的。
黄元御在著述《伤寒悬解》的基础上,结合申士秀提出的看法,对《伤寒论》的研究又有了新的发现。他考虑到:“仲景《伤寒》,其言奥賾,其意昭明,解言则难,说意则易,其意了然,其言无用矣。”他进而分析到《伤寒论》流传下来的原因和解释《伤寒论》应采取的合理方法。他想:“相如、子云,古之长于立言者,而封禅之义未亡,《太玄》之旨不著,相如之言显,子云之言隐也。使《伤寒》之书出于相如,则大传矣,出于子云,则永亡矣。仲景拙于立言而巧于立意,《伤寒》之亡,其言也,《伤寒》之传,其意也。仆传《伤寒》,说意而已。”黄元御边思考,边撰述,在济月余,草成《伤寒说意》数篇。
四月,黄元御从济南起程北游帝城北京。北京是明清京都,黄福在这里任过明代永乐和洪熙两朝的尚书,达二十年之久。重踏先祖的足迹,也是他的一种游兴吧。他到通州下船后,专程到王瓜园去看了一下昌邑李士祯的坟墓。李士祯之妻文氏,做过康熙皇帝小时候的保姆。李士祯官至广东巡抚,年老休官后定居此处。康熙帝还到这里来看望过李士祯夫妇,并恩赐御膳。李士祯死后,举行了隆重的御葬,墓地就选在这通州城西路河之滨的王瓜园。时过景迁。李士祯之子李煦被雍正皇帝抄没家产发配吉林北的打牲乌拉。王瓜园的李氏墓莹因无人看管而失修。荒芜凄凉的残景在黄元御心里留下了难以消失的印象。
直到三年后,在写《玉楸药解自叙》时,想到他南游江淮拜谒黄福祀祠和北游京华看见的李氏墓地产生的人生感叹,写道:“鸣呼!有一代之功业,有千秋之勋献,任兼将相,望重国家,宣沙漠之雄威,驰丹青之良誉。荣则荣矣,无何而古墓为田,松柏成薪,丰碑已断,绿字无存,传观故实,不能考其姓名,远综先典,莫或搜其铁事。念沧桑之更变,叹陵谷之迁移,其间宏才远略,丰功伟烈,生而光显,没而泯灭者,不知几何?三不朽事业,殊不在是,与其收功臣之带砺,享良相之茅土,不如永日啸歌,逍遥于黄叶青山下也。”黄元御这次啸歌逍遥的北京之行,既无学子进京赶考的功名之欲,更无达官赴朝受职的升迁之求,目的只是与京城医士学者作一次随意而友好的学术交流而已。
黄元御治病的医术和医著的文稿在北京传得很快.有许多达官贵人拜望求诊,也常有医士学子登门造访。住京半年,他治好了很多疑难病症,结识了不少医界友好,医声越来越高,医院也有人产生了压抑感。时至十一月,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决定离京南下。当时乾隆皇帝有病,久治不愈。十一月下旬,经大臣进荐,皇上下旨让黄元御进宫看病。黄元御着意离京,无意进宫,便以布衣之士难见君王相辞。皇帝准以五品御医入宫,并按品级赐予绫罗缎匹。他又推却说:“乃草木庶子,无功不能受禄,再者不明大法,不识君臣之礼,触怒龙颜,有欺君之罪。”
遂传谕免礼,由御医侍臣陪黄元御挺身进宫。传说御医和侍臣先从一宫女帐中扯出一条连脉的红线来让元御切诊。他打手一切便断为“龙体风脉”。皇上听到十分惊敬,便开帐让元御诊脉。他说:“万岁的病不用诊脉,一望便知,只要服上三剂药就会痊愈。”御医和侍臣惊疑地追问:“三药能治好吗?”他只得解释说:“万岁之症,七分是药毒,只三分是病。前两剂去药毒,最后一剂治病。如果初病就能对症下药,只一剂便覆杯即愈了。”黄元御开出处方,走出皇宫便驱车通县,登舟南下,直奔清江而去。十一月底,到达江苏清江浦。
乾隆皇帝服完三剂药,药到病除,龙颜大悦,亲题《妙悟吱黄》匾额,并备重礼赐予黄元御。北京城里已寻不到黄元御的踪影,据传他已隐遁南游。乾隆皇帝便传旨将《妙悟岐黄》医院门首。
(如视侵权,请联系删除)
作者:宋甲其读黄元御,学古中医,不走弯路,快速入门自学仲景,只读黄师,四圣一脉,医家准绳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