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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三种视角

所谓视角,有小、中、大三种。

小视角,比如钱锺书与聂绀弩之诗文论争。

据罗孚说,钱锺书曾赠文怀沙诗一首,有一联写的是:

非阡非陌非道路,亦狂亦侠亦温文。

“非阡非陌非道路”一句,典出《南齐书·张融传》。张融在《门律自序》里写道:

政以属辞多出,比事不羁,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

“亦狂亦侠亦温文”一句,则是借用清人龚自珍的文笔: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聂绀弩在文家看到此诗,第二天就送来了一首七律《题〈宋诗选注〉并赠作者钱锺书》,诗曰:

诗史诗笺岂易分,奇思妙喻玉缤纷。倒翻陆海潘江水,淹死一穷二白文。真陌真阡真道路,不衫不履不头巾。吾诗未选知何故,晚近千年非宋人。

其中“真陌真阡真道路,不衫不履不头巾”一联,正是应和的“非阡非陌非道路,亦狂亦侠亦温文”。

而后,钱锺书知晓了此事,对此颇有微词,他说:

数十年前文君殷勤攀结,强我赠诗,我因窃取龚定庵句(“亦狂”云云)而以张融语为出句。是所谓聂君之联实出于我(或与我暗合)。此文于出典既不尽不实,又与事实乖违,想系为文君所误。我不存此应酬牵率之诗,即归之聂君可也。如原联出于我,则我该打手心也;试思“道路”二字平行连绵之词,“头巾”则“头之巾”,二字而为主属之一词,岂可作对乎?

有趣的是,在钱锺书批评聂诗的十多年前,聂绀弩在写给舒芜的信中说:

钱锺书能一眼看出某人所作出自某人,据我的经验,也只是信口而出。他说我的诗得力于黄道周,真是鬼话。明末姓黄的我知道一个黄星周和他的一首诗,就是你介绍的那一首,后来又在明末遗民集中碰到过(还碰到几个桐城老乡)。至于黄道周,远不如李卓吾、金圣叹那么熟悉,几乎连有没有此公也不知道。钱公真是读了一肚子诗,装满了一肚子统绪之类,见到谁的诗就能立刻看出它像谁的什么,这自然是一种本事,但要以之论尽天下,却很有危险的。

当世博览群书如钱锺书者不多,但喜好臧否如钱锺书者不少。

钱夫人杨先生说,你们是读得太少,想得太多。

中视角,比如张居正评百姓立毁生祠一事。

时任万历朝内阁首辅的张居正,在给苏松巡按的信中记叙了周如斗的故事:

嘉靖间有周如斗者,巡按苏松。信豪宦之言,博流俗之誉,将应征钱粮既请停免。士民悦之,为建生祠。奏留再历,遂超陟苏松巡抚。及为巡抚,则钱粮征发,百责攸萃,不复能行其宽贷之政。将以前免停逋赋,复行征派。于是士民怨之,毁其生祠。

张居正对此总结说:

欢虞之术易穷,众庶之欲难厌也。况此中人情叵测,众庶难调。惟一以大公至正行之,庶得无咎无誉耳。

当然,张居正是肩扛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大阁老,他的此番言论自然是站在封建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说的。

然而,百姓给地方大员立生祠一事,究竟是出于一己私欲吗?

有明一朝最出名的哲学家是王阳明,他有个朋友也是哲学家,名字很好听,叫湛若水,对此评论道:

生祠非古也,其衰世之志矣乎?

有民盗者在民,将曰:“时盗曷去?”诸计之已几日几月几年矣。“其久割我矣。”其去也,民将相率逐盗焉,且掷之石,且扫之迹。惴惴焉,惟恐其复来尔也。

湛若水认为,古时的官员尚德,所以百姓不知其善。今日的官员尚力,而百姓终于醒悟,大搞生祠,不过是在纪念一个时代的腐朽而已。

以上明朝官场诸事,皆载于美国学者施珊珊的论著《小天命》一书。

如此看来,老子所言非虚: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大视角,如尼采在《善恶的彼岸》序言中所说:

视角是所有生活的基本条件。

对尼采而言,绝对客观的事实真相要么不存在,要么不可企及,因此客观知识也就不再可能。

就这样,后现代人一下子回到了康德之前,回到了休谟的时代,甚至于回到了高尔吉亚的时代。

据说,休谟的哲学著作之所以开始获得大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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